“回山可以,但我需得兼顾临水阁。” 诗云看着几位师兄师姐,语气强硬。
四师姐从包袱里取出一套崭新的道袍递到了诗云面前,示意让她试试是否合身。
诗云与其他几位道人一样,并非低阶子弟,系那掌门座下极为宠爱的关门弟子之列,辈分自比其他道人高了不少。
“小师妹,看看这衣裳可还合身?”三、四、七师姐微笑着将她领入房中,换上了往尘的道袍。
“二师姐的针指,仍一如从前。” 诗云莫名闪过一丝情愫,柔声叹道。
“嗯,有些松,回去师姐们给你改改便好。” 三位师姐满意地轮番将她打量了几遍,见那道袍相距不大,便觉甚为满意。
往尘派掌门座下的弟子服饰自与山峦之下的差距甚大,虽说都是道袍,但她们的衣衫却华丽得多,丝毫不比富贵人家的绫罗华服逊色。众人偶尔到山门办事时,总要惹低阶弟子们投来无比羡慕的目光。
“我们家小师妹真好看。” 几位道人纷纷将诗云打量了一遍,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们家的小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
“都怪师兄师姐不曾将你找回,否则你也不至流落在外......”两位师兄忽觉亏欠,不禁语调逐渐收小。
“有缘再见就好,其他事便不论了,你们还是我师兄师姐呀。” 诗云微微一笑,与她们说道:“回去便回去,许久未见其他几位师兄师姐,见见也好。”
夏砜棱与莫白被诗云丢在院子里许久,见她仍没有踪迹,便拽上了莫白冲着房间逐一寻找。
夏砜棱听到声音动静,留步外头听了一阵,确定听得房中是诗云了,这才敲了敲门,问道:“云儿? 你在里面么?”
“嗯?” 诗云听得敲门声,便随口应道:“进来吧。”
“你这是......”夏砜棱推门入内,莫白随他一道,二人一并失了神。
“我本就出身仙门,穿道袍很奇怪么?” 诗云盯着他俩诧异的目光无奈地指了指几位道人说道:“他们是我师兄师姐,这个是我大侄子。”
“什么?!三十多岁的大侄子?” 夏砜棱惊呼。
“对呀,我......辈分高嘛。” 诗云微微一笑,推门走出:“你们坐会,我去换身衣裳。”
诗云应允几位道人两日后随他们回趟山门,但她自己却并无独自回山的能力,只得仰仗师兄师姐们带她一程,所以只得再留他们小住几日。
夏砜棱与莫白见诗云将他们撇在一旁许久不曾理会,便自己寻思着摸了过来,在各处摸索打听,再三询问过弟子后,最终得知诗云正与几位道人熟稔,便跟着走了过来,轻轻扣动了门扉:“云儿可在?”
“进来吧。” 诗云闻声,知道是夏砜棱,便随意地让他们进来。
夏砜棱自顾自领着莫白走进房内,顺手将门带上,见屋内端坐着几位仪态端庄优雅地道人,他忙躬身鞠了礼,再对诗云说道:“我们来找你玩乐,你却为何将我俩置之身后?”
“三公子在临水阁犹如自家,即便如此,你便不知到别处玩乐么?” 诗云冷声讥讽,随后又换了态度:“这几位是我师兄师姐,那位是我大侄子。”
“什么?师兄师姐?此话当真?” 夏砜棱一愣,忙将端坐在屋内的几位道人打量了一遍。这几位道人早已修成仙道,女子容颜保持在二十七八左右,而男子则保持在三十多岁,蓄起了一小撮山羊须。
夏砜棱不禁打量了一身道姑穿着的诗云,又瞧了瞧一旁安静候着那人,又说道:“你这是...... 那人看似已三十有余,竟是你师侄?”
诗云同夏砜棱介绍过师兄师姐后,又同他们介绍起了夏砜棱:“愈轩楼三公子夏砜棱,还请师兄师姐莫要怪罪他失礼。”
夏砜棱听罢,忽觉脸上微红,忙躬身行礼:“在下听阁中弟子言及,诸位令我们阁主失了仪态,一时好奇才至唐突了诸位,还请见谅。” 莫白见他如此便也跟着鞠了一礼。
“见过三公子。”几位道人循例也向夏砜棱回了礼数。
夏砜棱从未见过诗云一身道姑装扮,初见不觉有些失神,与平日不同的是这一身道姑装扮却格外显得她清冷,若非为她那厚重浓艳的妆容所累,只怕当真于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恭敬地站在一旁地弟子见夏砜棱这般问道,便接了话:“回公子,师尊外出游历时,恰巧寻得小师叔,自觉甚是欢喜,便收作了入室弟子。弟子虽比小师叔年长,但辈分却不及小师叔。”
“原来如此。” 夏砜棱恍然大悟,又听闻诗云自小便生活在往尘,虽不得与亲生父母天伦,却也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其他几位道人细心呵养,竟莫名觉得心中生出了些许好感。
逾十年光景,诗云自小便研习药理、仙术,倒是学得一手治病救人的好本事,只是从前这乾字辈的诸位弟子们却觉她年纪尚小,除却修习医术与仙缘外,竟不曾授她可供防身的一招一式。
诸位弟子本想待诗云在山下住满一年,亲自接回后再行开始教导这可堪攻守的招式与内功心法,不曾想竟忽生变故。 自打失了诗云的消息,师门里的师兄师姐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无处可寻,如今得见,心中喜悦之情实在难以言表。
诗云离开片刻,打算将道袍换下,请他们用膳,并在临水阁小住,以便叙旧。夏砜棱听得他们那番愧疚之语,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顿时觉得百感莫名。
夏砜棱原以为诗云无意再回往尘,才会因此了无生息,却不曾想竟是无法折返。
往尘仙山外覆层层结界,迷障、雾皑无数,便是少有道行的入世修仙门派亦不得轻易寻到入口,冲破层层障碍进入,更别提只是一个徒有仙缘却不识半点武学的垂髫小儿?
莫说是夏砜棱,便连莫白听得此言亦不得不对诗云失踪期间的经历更添了许多兴趣。
“小师妹何以这般言语?从前......她并不如此。” 五师兄忽然问道。
“不知道,许是与这变故有关吧。” 夏砜棱言语不定,流露出了并不比他们知道多少的神情。
诗云答应了几位师兄师姐回山,但以她之能仍旧无力自行返回,只得匆匆交代完阁内事务,再与他们一并回去。
与之前设下的结界无异, 师兄师姐们需得助她将通往两地的法阵安放妥当,才可令她在之后毫无阻碍地通往两地。
待此举完成后,诗云才可与他们一并回山。
得知此时,夏砜棱又觉一阵无奈,但却没理由阻止,只好随了她的心思,由着她去。
见是师门相聚,实在不曾将夏砜棱两人算在当中,若非夏砜棱早早识破,只怕又得徒惹尴尬,见势二人便灰溜溜地打算窜回愈轩楼。
“夏砜棱,你说他们也真是的,竟连这防身和回山的法门都不教。”莫白莫名百感汇集,反倒对他们没太多好感:“这多年不见,一见面便让她回山办事,谁知道是不是真心......”
“好歹有养育之恩,就这么听来,这几位道人还算尽心尽力,那关切地神情自不能仅凭装模作样不是?” 夏砜棱没了来时的玩心,情绪略有些失落,却不知这是为何。
“她真心帮过我,我自然应该记得这份情......即便她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帮的我。”莫白淡淡地说道:“倒也怪不得人家如此脾性...... 经逢那样的事,身后有追兵,前路也渺茫,有家归不得,换做是你,还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说来也是。” 夏砜棱只随口应了几字,便忽而闭口不言,直至回愈轩楼。
六位道人在临水阁小住了几日,等她将手上的事务略为安排完毕后,便催促她一并折返往尘,说是莫要在半道上耽搁太过。
众人施法带了她一程,不过片刻便已置身与一片无尽地雪峰山川之间。
踏上雪地时,诗云双足不禁迟疑,仿佛脚下系有重担,迟迟不愿快步行进,双眼通红却没有泪水。
万里冰霜尽入眼帘,无边无尽的雪原上遍地开满了常年盛开的傲雪红梅,煞是好看。 低矮地建筑上布满了雪,屋檐下垂落露水凝聚的冰串。 不远数里,肉眼可见的是一泉散发着热气的泉眼,不停地往一处算不得潭水的小坑里流淌,循环不断。
诗云清楚地记得,这便是自己师门的小院子,从前与师兄师姐们玩乐偷懒的地方。
“咦?小师妹回来了!” 十二师兄无精打采地坐在院中一棵枯树上,折下一根院中不枯不老的柳树的枝条,或实或虚地拍挑着另一汪温泉里往来游走的小鱼,忽而抬头一见,煞时被吓得双眼发指,随即忽然狂喜,先是挑着小碎步从她们飞奔而来,紧紧将她搂在了怀里,随后紧紧地抓住了她冰凉的手,小跑着将诗云领到了大师兄的房前。
“大师兄!小师妹回来了!这回是当真回来了啦!” 十二师兄兴奋地拍打着大师兄房间的门,欢快得似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大师兄领了师尊交与的代掌门之职,从此便日日被困公文、琐事,难以脱身,只得在山峦之山批改公文。 听得十二师兄叫唤,大师兄初觉有误,第二次便有意听得真切了些,他确确实实听到了十二师兄叫唤,赶紧放下了笔,快步开门走出。
待他走出时,只觉脸颊微烫,不禁单手抚上脸颊时才忽觉手指略有湿润,他竟站在了原地看着诗云出神,情不自禁地留下了激动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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