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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伯乐第十期《请你来破案》写作活动。
几声⻦鸣划破了夜晚的寂静,远处的岸边渐渐光亮了起来,定睛一看通州码头到了。曾几何时漕运商贾川流不息、昼夜不停,而今由于战事以及朝廷怠政,萧条了好些,但还是相对人头攒动。
这是一条从辽东来京师的客船。侠客雁北飞和他的伴侣苏霏牵着⻢上了通州码头,他们之所以舍弃官道不走乃是因为奉了辽东大帅之命,将朝中勾结女真的奸臣罪状上报皇帝,为了掩人耳目而搭乘商船来京。
雁北飞和苏霏在岸边市集里走着,看到满街灯火,虽然比不上京师内城繁华,但也十分热闹,尤其二人刚从贫苦的边疆回来,更是对这市集十分着迷。由于赶了好⻓时间的路,现在处于夜间,即使快⻢加鞭赶到京城,城⻔或许也没开。此行十分机密,也不好使朝廷边疆之密令来敲叫城⻔,因此二人决定暂歇一会再赶路。
虽是深夜,但市集里的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连成一片,声声入耳。二人进入个酒家,看到店小二们端着酒菜⻜快穿越于各张狭隘的台椅缝间,各种猜拳声、谈笑声和酒杯碰撞声合成一片,好是喧哗。雁北飞和苏霏让小二给两匹骏⻢添些草料,之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上菜。
此时接近端午,可不知为何,京师这些天怪得很,时常刮⻛下雨甚至飘雪。而今正是深夜,未免有点夜吟应觉月光寒的感觉。雁北飞叫上了一锅羊杂汤,就是一副羊五脏下锅煮好,然后连水带汤盛了上来,同时叫上几个馍饼,热腾腾的,看是十分鲜美。
“雁哥哥,奸臣卖国求荣,早已和女真人达成协议,尽割关外之地给鞑子,好让鞑子声援他们谋朝篡位。当日努尔哈赤进攻宁远,袁大帅三番四次派人往京师求救却不得要领,以致孤军作战,后来才得知这些使者都在路上被奸人所害。而今宁远大捷,奸臣更是坐立不安,一方面贪功盗名,另一方面担心袁大帅将他们勾结鞑子的罪状告知皇帝,所以他们麾下的杀手监控着所有辽东通往京师的道路,逮捕截杀任何对他们不利的使者。雁哥哥,咱们这次搭乘商船神不知鬼不觉到了通州,但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苏霏看到雁北飞毫无顾忌地吃,不由担心起来。
雁北飞一口吃着馍饼,一口喝着羊汤暖胃笑说,“霏妹妹,这些坏人料不到我们会坐商船而不是走官道到了京畿,但是他们一定会在京城外设下陷阱。咱们还是得吃饱喝饱,说不定一场大战就在我们的前面。”
二人吃喝之时,听到邻桌们在讨论京畿一带近期发生的怪事。
“京师这些天总是闹着天变,城墙东北方出现红赤的云气,有好几百团,峨忽不定。”店小二送上酒菜顺便嘀咕了几句离开。
一位⻓居此地的食客说道:“这些天,咱们邻居家的犬时常莫名其妙地旺吠要拼命往外逃,怎么拴都拴不住。而且前天我在家中的大树底下看到成群蚂蚁搬家,对面池塘里的⻥不断奔跳直到精疲力尽而亡。我家小孩还高兴着说有⻥吃了,可老父亲却忧心说道这不是个好兆头,看似有天灾人祸降临似的。”
掌柜刚好走过也叹气说道:“咱们通州一带最近天象幻变,就拿昨天来说,本是晴空万里却突然乌云笼罩,炎热火旺又突然刮⻛刺⻣,山林⻦叫狼嚎不断,晚上时居然倾盘大雨!我那些在昌平密云的亲友也说那边的天气亦是不可思议。”
说得最让人毛⻣悚然的莫过于旁边一位刚来落脚的瞎子算命先生,他的身边坐着个老妇人,是他的老母亲。瞎子先生说:“刚出了京师到郊外老娘家,我这个瞎子居然看到一辆⻢⻋,⻋上满是血淋淋的人头,而且还对着我咧嘴瞪眼,至于⻋夫穿着官服却又不像咱们顺天府的官差,而且苍白如纸,甚是吓人。我想八成,不对,是十成⻅⻤了!常言道京师阳气盛,牛⻤蛇神不敢进城,但若是来了,就是大灾大难啊。我到了老娘家二话不说,背起老娘就要去河南投亲。出⻔时几个没睡的邻居问我干嘛这么急走夜路,我把这⻅⻤的事跟他们说,他们笑我瞎子说瞎话。也罢,天机不可泄露。掌柜的,再给我二十个包子,我得带着老娘⻢上走,越快越好。”
众人一听,顿觉有些危言耸听,心想京师地带或有事故发生,但断不会灭顶之灾这么严重吧?只是一位商客打扮的人接着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个亲戚住的村子正好处在通州往京师的路边,本是人丁兴旺,然而几个时辰之前去探访,却是人去楼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说这怪不怪啊?地上还滩着些血。我在想,莫非是阴兵出现把他们给带走了?所以今晚都没有人敢走通州前往京城的路。”
“常言道,阴兵借道是天灾人祸的预兆。我们走镖的,本来不怕这些,但现在看来,也只好改期绕道去京城了。”一个镖头领着队镖师进入客栈搭着话说。
看着苏霏的脸色随着羊汤落肚逐渐红润,甚是秀丽,两匹骏⻢休息片刻,亦恢复雄壮之力,雁北飞决定继续赶路。
“雁哥哥,你相信他们说的阴兵借道吗?”苏霏问。
“霏妹妹,近期京师确有天变之兆,我看不是地震就是飓风到临,但说起阴兵借道,我倒想会会,看是什么鬼。”
雁北飞和苏霏正在夜间行走,正好经过一峡谷,四周幽静得就像停止呼吸似的窒息,一切显得那么销声匿迹,只是不时扩散着几声⻦鸣,象是垂死挣扎的求救。二人观察了一下峡谷,⻅无异常,便缓缓策⻢走过。就在二人即将走出峡谷之时,本是明月当空,却突然乌云密布一片漆黑,二人不由暂停了一下⻢,警惕地望着周围。
此时听⻅“嘀嘀”的⻢蹄声渐渐逼近,二人留心一听,看似只有一辆⻋,且从⻋轮碾地的声音来看不像是兵⻢追来的⻋,以为是过路商旅,本不以为意,却看到那⻢⻋⻜驰而来,⻋上插着面小旗子,挂着昏暗的灯,散发着淡绿的颜色。赶⻋的人身穿官服,却面无血色,脸色苍白。再看,⻢⻋上装的不是官府的库银,也不是什么货物,而是满⻋的人头!那些人头有的嘴⻆淌血,有的睁圆了眼,仿佛刚死去不久。峡谷幽幽,远处几根磷火随着野狐的叫声忽起忽落,阴⻛刮得越来越烈,⻢⻋在摇晃中奔来。
虽久经⻛雨,却从没⻅过如此恐怖世面,雁北飞和苏霏一时间竟都面如土色,瞠目结舌,两人对视片刻,都暗地想:“莫非这就是瞎子先生说的阴兵借道?京城这些天虽常有异象,这些都可以用大自然的非常规来解释,可阴兵借道之说未免太过诡异荒唐了吧?”
苏霏自小对奇⻔遁甲颇有研究,看着⻢⻋即将迎面而来,想起遁甲书里说的,若与阴兵双眼对视,阴兵会将对方心神勾去带入地狱,于是赶紧叫着:“雁哥哥,快闭上双眼,不要与阴兵对视。”随后朝着雁北飞意味深长地眨了下眼,随后闭上眼睛。然而江湖人却一点都不敢大意,苏霏手握着宝剑,双耳细心听着动静,对方一举一动都在她的心里计算着,一旦有所侵犯,就⻢上挥剑自保再攻击。
雁北飞看到苏霏的眼神,思索片刻,不但没有闭上眼睛,反而坐在⻢上嘲笑着说:“霏妹妹,人说女子阴气浓怕⻤,看来确实有理!我阳气浓,正好⻅识阴兵!若是阴兵来犯,我就斩了他的头,然后提起来,让你仰望于我。”
那赶⻋的⻤差正好经过,用其凌厉的眼神和雁北飞对视,雁北飞亦不躲闪,双目交接,但⻅那⻤差苍白的脸突化为⻘色,胡发倒竖,看是⻘脸獠样,随后双眼目露⻘光,有如磷火似的火焰,眨眼之间,⻢⻋扬尘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对视的那一刻,雁北飞倒是觉得眼睛看似被光刺了一下,秒闪之中或有炫晕之感,但这种光刺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里,在⻢上悠然自得哼起了小曲。
苏霏看到雁北飞那副自以为然的神态,又好气又好笑,二人快⻢加鞭出了峡谷。
刚走了五里路左右,雁北飞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坐立不稳,且全身疲倦不堪,看是神不守舍。骏⻢转了弯,雁北飞看似差点摔下⻢。
“难道这是被阴兵摄魂?”雁北飞看似不好让苏霏取笑,于是提起背后的酒壶喝了口酒,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却反而使得眼睛更加模糊,手脚更是不听使唤似的。
“雁哥哥,你怎么了?”策⻢在后面的苏霏看到前面的雁北飞在⻢上摇摇欲坠。
前面貌似有座“破庙”,雁北飞对着苏霏摇摇手,“我看我是被阴⻤上身了,前面是座庙,我先去休息一下。你不要跟着我啊,说不定我被厉⻤上身会带你去⻅牛⻤蛇神啊。”
苏霏看似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像个大猴子似的取笑我!雁哥哥,你要去哪里?你不要胡闹啊!”
看是到了“庙”,雁北飞几乎从⻢上摔倒下地,幸亏这⻢很有灵性,弯下腿,让雁北飞跌跌撞撞跑下地。雁北飞看到这座庙破得不能再破,墙壁四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洞,打开歪斜的破⻔,眼前尽是厚厚的蜘蛛网。刚踏入庙里,一股灰尘飘来,即刻沾满全身。再看,只⻅破壁⻓满密密麻麻的黑⻘草苔,就像毒蛇满布似的。庙的当中看似立着座佛像,披着张破了几个大洞的袈裟。庙顶露出几个窟窿,抬头便是阴深的夜空,暗淡无云。呼呼寒⻛自庙顶和墙洞袭来,席卷着蛛网落地,⻘苔抖嗦,庙里四处游荡着⻛鸣,不但冷冻入⻣,更令人莫名其妙地产生一股毛⻣悚然的气息。
雁北飞正想坐在庙里休息一下,却觉四周漆黑一片,突然看到前面浮现出千百只红色眼睛,皆流出涌泉般的血水。雁北飞突然觉得灵魂飘飘起伏,浑身冰冷,心想不妙!千百眼睛下露出张张獠牙大嘴,在片刻腐烂,黯黑冰凉的血覆盖着雁北飞的四周,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包围着他,像要把他吞进去。
雁北飞正要拔腿就跑,却发现自己仿佛陷入漩涡,越挣扎越陷入,他想高声大喊,却发现怎么也叫不出。“莫非我在疑幻疑真的虚渺世界中?”雁北飞越想越后怕,但觉整个人身轻如烟,不由自主漂浮于天空中。
刹那间看到一处微白光色,且像是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呼唤他,雁北飞用尽浑身功力,迅速杀向微白方向。四周⻤影出没,灵魂僵硬,视界溃动,雁北飞毫不理会,他用上一身精力,挥剑四扫,到了白光处,猛烈冲击。所有⻤影血灵在一瞬间撕裂,他终于睁开了眼,感觉像是逃出了梦魔,浑身上下还是颤抖着,嘴唇似乎流着什么,用手一摸,居然是血!
雁北飞大有死过翻生的感觉,突然⻅脑海又被恐惧所占据,只⻅头上电闪雷鸣,咆哮狂吼。模糊间,苏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了上来,看似一改平日的秀丽文雅,披头散发。
朦胧中看到苏霏杀来,雁北飞一掌拍去,只听一声惨叫声,苏霏猛摔在地,喷了口血,叫着,“雁哥哥!”
雁北飞一个箭步冲上去,看似要结果对方,忽然悲鸣一声,眼睛翻白,不动声色摔在地上。
片刻后,一人跳了过来,看着地上的雁北飞和苏霏,阴笑着:“什么江湖奇侠、辽东军第一高手,我看也不过如此!我的摄魂大法果然厉害!料到这雁北飞自视甚高,不信⻤神之说,于是将计就计,以这阴兵借道之说引他上钩!哈哈哈!看来真是天助我也!”
那人再得意一笑,大摇大摆走到雁北飞边,看样子还在沉醉于自己的机智聪明,雁北飞猛然抓起⻓剑,以追⻛逐电之势刺入他的小腹。此人完全没有料到雁北飞没有晕,因此毫无防备。一声惨叫,腹部血如泉涌,当场倒地,捂着腹部,吃惊对着雁北飞说:“你没有晕?”
明月升空,照在这人身上,原来这人竟是刚刚驾着人头⻢⻋经过的官差,或者说更像是个⻤差。
雁北飞撑着剑站了起来,四周都是一堆孤坟野冢。群山黑漆,大地阴沉,杂草丛生,所谓的破庙其实是幻觉。
“我自视甚高,确实不信⻤神之说。什么阴兵借道,这不过是江湖人欺世盗名的把戏而已。”
“你是如何识破我的阴兵借道之术?”⻤差躺在地上流着血喘气说着。
“传闻奸臣掌控的东厂收买了不少奇人异士,应该包括你吧?东厂知道袁大帅会派密使来京告知宁远大捷的真相,所以就在每一条连接辽东和京师的路上设有埋伏,白天拦截逮捕辽东使者,晚上则直接暗杀。你们在官道见不到辽东使者,所以怀疑我们走海路。算了时间,预计我们今晚到达通州,然后从通州进入京师。哼哼,我听说东厂有人学得摄魂大法用以迷惑他人,或以双眼对视,摄取其心魂,或以催眠之术让人产生幻觉。为了引我上钩,算准了我的时间,借着近日京师天气多变,刻意以催眠之术让位赶路的瞎子先生产生幻觉,向世人渲染阴兵借道的传说。可恨啊,为了杀我,你应该杀了不少无辜的人,附近个村子人去楼空,估计全部都被你杀了吧?所以才取得这一车人头。你算定我必定好奇与你这个⻤差对视,从而产生幻觉,堕入你的圈套。”
“难道你的疯狂,你的受伤都是假的?”
雁北飞摇了下头,“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世上哪有鬼?而且还是在我们回京的时候闹鬼。真要说有鬼,那人心就是鬼。我和霏妹妹离开客栈的时候,就觉得这阴兵借道之说有猫腻。我刻意和你目光相视,以身试法进入你的摄魂大法,虽使得自己心神不宁,但因为我早有准备,所以强摁着心智,让其不至于迷失。另一方面,霏妹妹假意和我过招,却无时不刻唤醒我,终于让你现出原形。”
苏霏缓缓站了起来,摸着胸口嗔笑着说:“雁哥哥,你这一掌打得可真用力,若不是我早有准备,说不定真的去见阴兵了。”说罢,拿出个手帕,摸了下嘴唇。原来苏霏为了引蛇出洞,故意咬破自己的嘴唇,让贼人以为她受了重伤。
⻤差已是奄奄一息,看似活不下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差用力说着:“大侠不愧智勇双全,至情至性。我来自⻤城丰都,学得一身摄魂法术。年少时为了功名,六亲不认,加入了东厂,做了好些伤天害理的事。唉,贱名不提也罢。我无情无爱,本意要杀你,然后拿走你们身上带着的密函,献给九千岁,好升官发财,却想不到落得个孤魂野⻤的下场。大侠,你破了我的阴兵之术,顺利到达京师,佩服!记着你刚才说的话,世上本无鬼,只要人心有鬼,鬼就是人心。”随后头垂气断。
“雁哥哥,咱们赶紧快⻢加鞭去京城吧。”
⻛越来越大,且还下起了些雪水,就像把刀子似的刮在雁北飞的脸额边,他只觉得脸上隐隐发痛,下意识地用指甲抓了下脸额,居然刮下了些皮血,看来京师的天气越来越怪。寒冷的天气几乎把他的脸给冻僵了,嘴唇已是干裂,耳朵更是红肿嗡嗡着痛。身后的河水经过暴雨洗礼,正逐步泛滥。大河的深处,漩涡吞噬,有如哀嚎着这世道。
依依稀稀,前面就是广渠门,两人终于平安地进入了大明的京城,雁北飞缓缓地取出藏在怀里的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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