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作者:核融炉
【一】
“我强调了很多遍,我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尽快下山,下午还要赶飞机——结果你又迟到了五分钟——还有电路修理工,我一大早就报修了,到现在都没见到他的人影——好吧,和我没关系了,总之我也要离开了——”路易斯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一边对着电梯的镜子调整了一下领子的角度,“说是六星级度假酒店,我看也就这样了,住一晚电还能断——可别跟我解释是下雪冻的。”
“真的非常抱歉,腓特烈先生。”被传唤来拖剩余行李箱的、年轻的酒店侍应说,暗地里却在腹诽:这个刻板的德国公子哥真是聒噪啊。
路易斯·腓特烈昨日刚从德国飞来法国,受富商父亲之托来谈一桩珠宝生意。作为回报,父亲给了他一张贵宾卡,可以在法国本土这家位于雪山半山腰的六星级度假酒店逍遥几日。
不过因为体验很差,睡觉睡得头疼,窗户还断电,路易斯住了一日就觉得受够了,所以索性不多逗留,改签了飞机,打算直接下山,去把珠宝生意谈完就回国。
酒店经理汉斯听闻他要离开,赶到了大厅,“真是抱歉,尊贵的路易斯·腓特烈先生,不过确实天气糟糕,若是雪封了山,就耽误你的生意了。”
路易斯抬着又尖又高的鼻子,傲慢地说:“那是自然的,会是笔不小的损失……我要说说你们酒店的问题,我这一晚的体验可不算很好……”
“班车还有几分钟就到了,腓特烈先生。”一个侍应过来说。
路易斯和汉斯简单交谈了一会,就打算离开。
现在时间还早,酒店外的雪暂时停了,气派的酒店大厅里没什么人。远处一位年轻的值班警员和一位来自中国的侦探正在聊天——当然,没出什么事,这位中国侦探只是位来度假的老主顾,一切都很太平。
这时前台小姐接到了电话,挂下电话后,她喊住了正要送路易斯离店的酒店经理汉斯,“经理先生,刚刚接到电话,发生了雪崩,山路被封了,班车也被拦在雪崩路段前,腓特烈先生暂时走不了。”
“什么?!”路易斯瞪大了眼睛,飙了一句德语。
汉斯说:“我可真是乌鸦嘴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下山,我不想改签了!”路易斯生气地说。
“放心,放心。只要不接着雪崩,清路很快的,大概几个小时吧……”
“到底几个小时?能不能说具体点!”
“emmm……”汉斯心想,刻板又严谨的德国佬真是麻烦。
远处的值班警员弗兰克和中国侦探杜潘听到了路易斯愤怒的声音。
“开酒店也很不容易啊,有些客人真是麻烦。”值班警员弗兰克对侦探杜潘说,“不知道那位客人是谁,好像很有来头。”
“是德国富商腓特烈的儿子。腓特烈经常在公众场合出现,他儿子倒是很少露面,不过骄矜自大的盛名却早已在外。昨日我坐雪山班车上山,刚好有幸和他一起,他说他这次来法国是受父亲之托谈生意的。”杜潘说。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
“我们可是一路畅谈。”
“难以想象,杜潘先生,你真是和谁都聊得起来——那边还在吵,这位腓特烈先生可真是话多……”
“你要是听到他昨日在班车上讲电话,会更惊于他的多话。”
“是吗?他说了什么?”
“没有注意,语速很快的德语——嗯,看样子,我们要去给经理先生解解围。”
警员弗兰克和侦探杜潘朝路易斯和汉斯走去。
“这不是腓特烈先生吗,今天就走吗?”杜潘看着路易斯和他身边的墨绿色行李箱,惊讶道。
杜潘昨日在班车上与路易斯攀谈,得知路易斯也要在此住几日,所以现在很惊讶他第二日就离店。
路易斯又把同样的抱怨向杜潘倾诉了一遍。
“腓特烈家族向来把事做在前面,这我早有耳闻。希望路障快些清除,不耽搁你的生意。”杜潘说。
警员弗兰克得知大雪封山,也开始抱怨,原本他今天可以下山换班的,现在暂时走不了了。
“——不过现在山下也忙得很,”警员弗兰克转而又说,“还不如在山上偷偷闲。”
“是那个案子吗?”杜潘问。
“什么案子?”路易斯和汉斯也好奇了起来。
“昨天听说了山下的消息,机场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辨别不出身份。伯纳德警探应该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吧。杜潘先生,你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你怎么看?”
“啊?我也不太清楚情况啊,就光凭你这么说。”杜潘说,“这次既然来度假就不想管这个了,所幸酒店里没出什么事儿。”
话音刚落,酒店外传来一声惊叫。酒店里忽然骚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汉斯喊道。
一个侍应惊魂未定地跑过来:“经理,你快去后门看一下吧!除雪车撞死了一个人!”
“我真是乌鸦嘴……”杜潘说。
警员弗兰克、侦探杜潘、路易斯、经理汉斯赶到了现场。
除雪车正停在后门,除雪工不知所措地辩解着:“我真的没看到她啊……不知怎么就忽然撞到了……天呐……这可怎么办……”
往除雪车下一看,惨不忍睹,尸体面朝地,腰部已被碾碎离断,上肢有大量划伤的伤口,血染红了雪地但并没有蔓延很多。长长的一头金发可以看出是一名年轻女性。杜潘轻轻抬起她的头翻了翻眼皮,眼珠有些向外凸出,明显是高度近视。
“我的天呐,这是哪一位顾客啊……你可闯了大祸了!”汉斯对着除雪工喊道。
“我没有看见她啊!……我向来仔细,刚刚明明没有人……”除雪工瑟瑟发抖。
汉斯让人快些去通知其他顾客来确认死者身份,然后便拉着除雪工指责起来,毕竟肇事责任全在于他。
“死法可够惨烈的,这是怎样的车速……”杜潘去查看完尸体,半揶揄地说。
除雪工愤愤道:“除雪车能有多快?如果我看到人了,肯定立刻就停下!”
“你还狡辩,都撞成这样了!我就觉得今天没什么好事儿!”汉斯斥责他。
“行了,经理,不是他造成的死亡,”这时警员弗兰克刚查看完尸体,“这位女士是高坠。”
“什么?跳楼?”汉斯说。
“对,这不是刚死的,若是刚死早血流成河了。这具尸体血液循环之前已停止了,所以被碾压后血量很少。你看上身这些划痕,”弗兰克指着尸体上肢的划伤,“明显是跳楼的时候,穿过了楼边这棵树,被树枝划伤的。所以这具尸体应该早就在这里了,掉在雪里没被人发现,刚好被除雪车压到才被发现。”
汉斯满腹狐疑:“原来是这样吗?”
“咦?”路易斯大着胆子去看了下尸体,“我觉得眼熟——如果能把她的脸转过来,我应该认识她……”
“认识她?腓特烈先生,她是谁?”汉斯问。
“安吉莉娜,我昨天才认识她……她和她的妹妹住一间,一个蒸汽朋克风格的短发女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天呐……”
“蒸汽朋克?这我怎么也看不出来?”弗兰克说。
“我说的是她妹妹,看起来很叛逆。但姐姐安吉莉娜很温柔,是个淑女。——可是怎么会这样……”
这时,一个短发女孩哭哭啼啼地和众人一起冲了过来。说是短发,真的是相当叛逆而帅气的短了,右边一小部分甚至被剃得只留了几寸。她看到了除雪车下的尸体,怔愣了一下,似乎被这景象吓到,但还是认了出来,跪到尸体边大哭了起来,“姐姐!”
现场的其他客人看到了尸体的惨状,都被惊吓得骚动起来。
“其他人暂时先回房间,知道本案相关信息的留下,现场要保持。唉,现在封了山,下面的警力也上不来……”弗兰克说,“大家不要害怕,也不要到处走动,随时听候传令。现在案情还不明朗,如果需要调查我和杜潘侦探会通知大家。”
“???”杜潘说,“我是来度假的啊……”
于是刚来的一拨人除了安吉莉娜的妹妹玛吉,都走了。
路易斯喋喋不休:“唉,可怜的安吉莉娜……说到封山,路什么时候能清完,我得赶紧走了啊!今天真是晦气,还碰上死人……”
汉斯烦躁地说:“腓特烈先生,你去大厅休息一会吧,很快就能清完了。现在这个事情已经够我烦了!”
安吉莉娜的妹妹玛吉还在兀自大哭着,浓重的烟熏妆都花了一些。
警员弗兰克有些怀疑地看了看玛吉,过去将她拉到一边,安慰了几句。玛吉情绪激动,抽噎着说不出话。
弗兰克对杜潘说:“杜潘先生,你就帮帮我吧,现在山上就我一个人值班,我还只是年轻的警员,经验尚浅——但我觉得,她也可能不是自杀,而是死后抛尸!”
“这你倒是说对了。”杜潘说。
“毕竟天气寒冷,无法判断真实死亡时间,真的吗?是死后抛尸?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天气寒冷,但这点还是很明显的。诚如你刚才所说,血量太少,就算是先跳楼自杀,再被碾压,高坠的血量也不会这么少。再看这些树枝划的伤口,活人皮肤富有弹性,跳楼中途被划伤,伤口是会外翻的,而尸体的伤口没有外翻。从内脏也看不出活人跳楼应有的体内积血。”杜潘说,“但有一点奇怪,通常自杀跳楼者有一个水平向前的力,使其在坠落过程中飘行很远,最终尸体距楼体较远。死后抛尸没有这个力,尸体就距楼体较近。可这具尸体距楼体是远的。”
“那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呢?”
“是他杀无疑,且死因是勒颈窒息而死。”杜潘示意了死者颈部延伸到耳后的淤痕,“只是抛尸的方式需存疑。尸体上没有积雪,应该就是刚刚不久被抛下的。不知刚才是谁在天台,我们去天台看看。”
“好的,经理先生,你先找些人把这里围起来。我和侦探先上去天台。而且我们需要调用监控,看看谁上了天台。”
“天台吗?不可能是从那里,天台一直都是锁着的,因为冬天下雪不安全。”
杜潘皱了皱眉,道:“可是酒店的窗户不也是封锁的吗?”
汉斯说:“没错,酒店的贵宾房是电动窗锁死的,其他房间是传统窗户,但有特殊的锁,特殊需求才会提供开窗工具,所以通常也是锁死的。”
弗兰克:“天台也是锁的,房间窗户也是锁的,死者却是高坠,难不成是从天而降?这简直是密室杀人……”
汉斯:“但不论如何,这位安吉莉娜女士不会是从房间里坠落的,因为坠落地点的上方不是她的房间。”
弗兰克:“为什么上方必须得是她的房间,如果是他杀,就可能从凶手的房间扔下来,现在看来死者并没有被搬动位置,所以这个上方是谁的房间?”
汉斯:“虽然我不会破案,但我也觉得凶手不会蠢到把尸体从自己的房间扔出来,何况尸体上方的房间昨晚并没有住人。”
杜潘想去询问一下玛吉,但玛吉仍出于恍惚状态,一声嚎哭吓退了杜潘。
杜潘回身对汉斯和弗兰克说:“不要废话了,是天台扔下来的,快带我上去!”
“可是天台是锁的啊。”
“凶手自有办法。”
天台上,昨日的积雪被扫除成一堆,整个平面上又覆盖了薄薄一层今日的新雪。
杜潘用手指触摸了各处的雪层,走到天台边沿的某个斜面上,他若有所思地停住了。
“这就没问题了,”杜潘说,“这块斜面的雪比别处薄,而且湿。”
“难道是,融雪剂?”弗兰克问。
“是的。凶手事先将尸体用天台大量积雪固定在这块斜面上,喷上融雪剂再离开。一段时间后,融雪剂慢慢将雪溶解,尸体才从斜面自然滑下。这样水平向前的力就有解释了,凶手也制造了不在场证明,所以刚才天台并没有人,凶手早就离开了现场。”
“可是斜面下方不是尸体的位置啊,侦探。”汉斯说。
弗兰克:“尸体固定的朝向不同,下落就有偏差了,在空中再飘行一阵,不就偏得远了嘛,固定的雪是可以调整滑道的。”
“还需要知道凶手是怎么带着尸体到天台的,不过现在不急——玛吉小姐,您好一些了吗?”杜潘忽然转头去看已经停止哭泣的玛吉。
玛吉神色闪过一丝惊慌,低下头回避对视。
“你和你的姐姐是住在一间房间的,那她什么时候不见了,请告诉我。”
“今天早晨七点左右,她出了门,之后就没有回来,手机也联系不上。”玛吉无措地拨弄着一下蒸汽朋克风格服装上纷繁的挂饰,浓重的烟熏眼妆显得肤色苍白没有精神。
“是今天才死的吗?”杜潘略微诧异,“那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我记得她说是,有东西落在了路易斯·腓特烈先生的贵宾客房。”玛吉说。
“你说谎!”路易斯的声音突然窜了出来,他跟上了天台,似乎一直躲在天台的门后偷听,此时忍不住走了出来。
“腓特烈先生,你怎么来了?”汉斯说。
“反正没有事做,我有些好奇,就跟来了——没想到听到这个女人诽谤我!安吉莉娜昨晚不是回去了吗!”路易斯气急败坏道。
“昨晚是回来了,但今早又去你那了啊!你这个凶手!”玛吉也愤怒地说。
“啊?你们是怎么回事?”弗兰克声音也大了起来。
“……”杜潘说:“两位随我到房间里谈。”
“有什么好谈的!她今天没来我房间!”路易斯喊道,“昨天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异国艳遇,而且事后她便走了。我头脑昏沉地从昨晚睡到今早六点半,房间也都锁着,她怎么可能又进来?”
汉斯对玛吉说:“玛吉小姐,您会不会一时激动记错了?”
“怎么可能!”玛吉说。
弗兰克说:“看监控不就行了!别吵了!汉斯经理,贵宾客房那一层有监控吗?”
“那一层没有,因为贵宾有保护隐私的需求。但是电梯是有监控的。”
一行人来到监控室,昨天电梯的监控画面显示,早些时候一名长发黑裙女子和路易斯在电梯里,随后一起进入了贵宾客房那一层。该女子正是安吉莉娜。晚些时候,安吉莉娜独自进电梯,上行一层回到自己的房间所在层。姐妹俩的房间在顶层,路易斯的贵宾房在倒数第二层。
而今天的监控显示,早上七点左右,安吉莉娜确实又进了电梯,又来到了贵宾房楼层,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电梯里过。检查了安全通道的楼梯的监控,也没有发现她。正如玛吉所说,安吉莉娜消失在了路易斯所在的贵宾客房的楼层。而且刚巧,昨日的贵宾客房只有路易斯一人入住,也就是说,那一层除了路易斯就没有别人了。
路易斯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我昨晚到今天都头脑昏沉,一直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这个凶手!杀了我姐姐!”玛吉凶神恶煞地扑上来掐路易斯的脖子,被弗兰克拦住。
“看来案情已经很清楚了,腓特烈先生,希望你能说实话。”弗兰克说。
杜潘看了暴躁的玛吉一眼,又看了看恼羞成怒的路易斯,说:“不急,我们先去腓特烈先生的房间看看。玛吉小姐,腓特烈先生,你们不要激动。”
前往贵宾房的路上,气氛很是凝重。杜潘问路易斯:“你和安吉莉娜昨日第一次见面是吗?”
“是啊,只是一场艳遇啊,我不是说了吗!”
“玛吉小姐,你认为是艳遇吗?”
玛吉连忙说:“是的,姐姐昨天和他偶遇,聊了很久,临时决定去他房间的。”
“玛吉小姐,你们姐妹是做什么职业的?”
玛吉眼神躲闪了一下:“我们都是做……做服装设计的,这次来法国参加完时装周,就到这里度假。”
“原来是设计服装的,那可是费眼睛的活儿。我看你们姐妹近视很厉害,是吗?”
玛吉诧异了一下:“是的……我戴隐形眼镜,不过眼球还是有些突出。”
“这只,”杜潘指了指自己的右眼,“你们的右眼比左眼更突出一些。”
“到了。”汉斯说。电梯将他们送到贵宾房楼层。
贵宾客房确实比普通房间高级很多,窗户都是电动的,还有为了保护客人隐私专设的服务窗。
服务窗设置十分人性化,有内外门,中间是很大一个空间。外门可以从外面供侍应打开,内门可以从里面供客人打开。客人如果需要什么东西,但不想直接和侍应接触,就电联总台表达需求。侍应用酒店特殊形状的类似榫头的工具插入外门的凹槽锁,打开外门,将需要的东西放进服务窗,关上外门。客人随时可从里面打开内门取出。更多的时候服务窗用来送餐。
服务窗(Valet Closet)
杜潘研究了一下服务窗外门的凹槽锁,“汉斯经理,服务窗的凹槽和普通客房窗户的凹槽是一样的。”
“是的,打开的工具也是一样的。”汉斯说。
“昨天有没有客人申请需要开窗工具呢?”
“没有,有需要的话我这里会有记录,而且一般不会有人需要,通风的话酒店本来就有很好的通风系统。为了保证安全,窗户都是锁的,只有酒店里的员工才用开窗工具。”
杜潘皱起眉头,进了路易斯的房间。
因为刚刚退了房,现在房间里已经打扫干净了。杜潘查看了内门,发现内门的插销有一点诡异的松动。随后杜潘径直走到电动窗边。
“电动窗有指示灯吗?”杜潘问。
“没有,电动窗外形看起来和普通窗户区别不大。”汉斯说。
“是单独供电吗?”
“这是自然的。”
杜潘用力推了一下窗户,竟然打开了,随后又因窗户的机械拉力而自己带上。
“这是怎么回事?”汉斯很奇怪,“电动窗都是电动锁死的啊。”
“电断了。”杜潘将头伸出窗外往上看,“楼上一层是谁的房间?”
“刚巧是安吉莉娜和玛吉的。”汉斯说。“怎么会断电了,天气原因吗?”
路易斯说:“我也不知道,早上起来我发现断电了所以报修,修理工迟迟没来我也没高兴管了……啊,路什么时候能清好,我要离开了,我还要赶飞机!难道就没有其他路吗?”
杜潘叫住了一个侍应,跟他耳语了些什么,侍应离开了。
“工人早上都在山路上除雪,电路修理工也是如此,所以没及时来修电路,我让他赶紧回来。不过下山只有一条路,腓特烈先生。”汉斯说。
“我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这事和我没关系!路一清好我就要走!”
弗兰克说:“您现在是犯罪嫌疑人,腓特烈先生,恐怕走不了。”
“我是嫌疑人?!我真是有苦难言!我没有杀安吉莉娜!我跟她又没有仇怨,刚和她一夜情,喜欢还来不及,我又这么有钱,什么也不缺,我为何要杀她?玛吉才是凶手!”路易斯被弗兰克的话激怒了,“昨天我在泳池和安吉莉娜相遇,她就和我抱怨她的妹妹有多叛逆,举止打扮都粗鲁得不像淑女,她们一直感情不和。”
“姐姐不可能说这种话!”玛吉大吼。
弗兰克对路易斯说:“你有什么证据她说过这话?相反监控才是有力的证明!”
“监控?我来告诉你监控是怎么回事!”路易斯怒气冲冲地一把拉过玛吉,将她带到洗手间,摁进水池里。
玛吉尖叫着挣扎不过,烟熏妆被卸得七零八落。
路易斯掏出手机翻出昨日他和安吉莉娜在泳池的合照,将安吉莉娜的照片和卸过妆的玛吉一起推到众人面前。
“你们……”弗兰克和汉斯很吃惊,玛吉和安吉莉娜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此时方才出去的侍应又回来了,同杜潘耳语了些什么。
路易斯接着喊道:“她俩不仅仅是姐妹,更是孪生姐妹。昨天的监控上确实是安吉莉娜,而今天的监控上是玛吉穿上安吉莉娜的衣服戴上假发假扮的!她杀了自己的姐姐,想嫁祸给我,所以这样做。不信你们去她房间里找,肯定有假发和衣服!”
“你怎么会知道?”杜潘问。
“刚刚走在路上我看到她的耳钉上有几根安吉莉娜发色的假发丝,你们上楼去搜到她的衣服和假发,就明白了,我敢断定是有的。”
“我们去楼上!”弗兰克喊道。
“不用了,”玛吉气得浑身发抖,冷笑着说,“早上确实是我扮演的姐……但那又如何呢?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知道肯定是腓特烈干的,而这个德国佬竟然狡诈到反来陷害于我,我是迫不得已才这样自保!”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话都说完好不好?”杜潘道,“腓特烈先生,如此义愤填膺地揭露真相,为什么刚刚路上不说到现在才说?玛吉小姐,为何这么确信凶手是他?你假扮安吉莉娜后是怎样消失在这一层楼的?你们姐妹俩究竟是做什么职业的?你们和腓特烈先生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麻烦你们告知。”
听完杜潘的话,二人都沉默了下来。
“我们真的是第一次见……”片刻后玛吉说。
“还是有所隐瞒,你们两个都是。玛吉小姐,我们要搜查你的房间,必要的话,还有你的行李,”杜潘转身就往电梯走,“若要搜查令,事后让弗兰克补给你。”
“???”弗兰克连忙跟上去。
在玛吉和安吉莉娜的房间里,杜潘检查了窗户。普通客房里的传统窗户是有凹槽锁的,也是锁好的状态。
杜潘和弗兰克打开行李箱,在里面找到了假发、黑裙,一种特制的精巧的放大镜,还有一些精密的不同形状的金刚砂工具,和一个折射仪。
“这就没问题了。”杜潘说,“玛吉小姐,据我所知,这些工具是珠宝匠或珠宝商才有的。你和你姐姐那高度近视的职业病,恐怕不是因为服装设计,而是因为珠宝吧。服装设计可不会让你们一只眼睛的凸出程度高于另一只眼睛,你们大概都习惯于将镜片置于右眼前来观察宝石。”
玛吉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如果是她姐姐,还比较像。但是玛吉,我总觉得研究珠宝的女人不会是蒸汽朋克风格……不过是不是珠宝商又有什么关系呢?”弗兰克问。
“如果不是珠宝商,没有这些形状各异的金刚砂工具,也就对付不了这些窗户上的凹槽锁。据我所知,珠宝行业所需要的一种形状的工具,刚好能嵌进这个凹槽。”
杜潘说,“所以玛吉小姐,今晨七点,刚好是早餐送餐时间。您把自己房间的窗户用工具打开,然后假扮成安吉莉娜来到贵宾房楼层,楼层里没有监控所以出了电梯就看不到您的去向了。不过种种迹象表明,你是在侍应送完早餐离开后,用工具打开腓特烈房间服务窗的外门钻进去。内部空间的宽度刚好宽于两扇门,所以路易斯开内门拿早餐时没有发现一边暗处的你。而你趁他开内门时,将工具悄悄卡在门缝,使他关上内门后无法真正关紧,接下来你只需趁他不备,比如听见他去洗澡的时候,打开内门进入房间,再从他因断电而能打开的电动窗中离开,返回楼上你的房间。不得不佩服您的身手矫健。”
玛吉低声说:“确实是这样,但我是迫不得已……”
“您是怎么知道路易斯的窗户断电的?路易斯的窗户又为什么刚好断电了?而此时你的姐姐安吉莉娜又在哪里?如果你承认了刚刚我的推理,那么在昨天的监控中,两次出现在电梯里的安吉莉娜是否都是真的安吉莉娜,安吉莉娜究竟是昨晚死的还是今天死的,这都有待考证。”杜潘说着,又转向汉斯,“刚刚的电路修理工回来了吗?”
汉斯说:“我刚接到消息,他已经回来了,正在修理电路。”
“修理口是在腓特烈先生的房间吗?”
“是的,在房间的洗手间。”
“不出意外的话,电路应该是人为损坏的。”
“我问一下,”汉斯用对讲机找了前台,前台联系了修理工后又通报汉斯,“确实是这样,杜潘先生,电路是被剪断的。”
“如果这场艳遇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我就想不明白这里面奇怪的配合了。腓特烈先生,玛吉小姐,你们还要继续隐瞒吗?我记得昨日坐班车上山的时候,腓特烈先生告诉我您到法国是做珠宝生意的,在这个雪山酒店只是度假而已,但恐怕事实不是这样吧。你做珠宝生意的对象,其实就是安吉莉娜和玛吉姐妹。生意既然已经做成,今天离开还是按你所说的度假几天再离开,其实是一样的,可为什么今天一早就急着走呢?”
弗兰克从玛吉房间的洗手间里出来:“我在垃圾桶中发现了一盒安眠药,但是里面只用了两片就扔掉了。”
“那药应该是她们下给我吃的,所以我昨晚一直昏昏沉沉睡着,什么也不知道,”路易斯无精打采地说,“我今天急着走就是因为被骗了,想快些回国和父亲商讨对策。事已至此,我只好实话实说。我和安吉莉娜、玛吉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但不是偶遇,我们是约好在这酒店进行珠宝交易的,昨日安吉莉娜到我房间交易,我猜测可能是她在我喝的水里下了药,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一直睡到今天早晨,我才发现昨天她给我的货不见了,而我用来交易的一箱定金也不见了,电动窗也坏了。我在地上找到了安吉莉娜的手机——可能是她不小心遗落的,看了手机才发现被骗。我觉得凭我一己之力事情暂时无法挽回,不如快些回国和父亲商讨对策,要知道,我是第一次谈生意。”
“不要信他!他撒谎!”玛吉尖叫道。
“既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弗兰克问路易斯。
路易斯纠结了片刻,狰狞地说:“因为是钻石走私,这怎么能放到台面上说,要判刑的啊。玛吉刚刚不也一直不说实话吗,就是因为这个。”
“但是你现在不是被骗了吗,什么也没拿到……”
“就算如此,发生了这样的事,向来做生意正派守规矩的腓特烈家族也会因此蒙羞的!”
“看来是假德国人,”杜潘开玩笑道,“安吉莉娜的手机在哪里?”
路易斯瞳孔缩了缩,意识到杜潘在开玩笑就没再说什么,从自己包里拿出手机给杜潘。
手机上有一条昨天夜里安吉莉娜发给玛吉的短信:
人已昏迷,钱也拿到,电路也剪断了。但箱子不能带到房间,我带着箱子先出去藏好,你到这来,小心一些。
弗兰克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操作?发生了什么?”
“这条短信的意思是,安吉莉娜和玛吉事先串通好要将财货都骗走。由安吉莉娜进房间将腓特烈先生迷晕,但是如果直接带着箱子从房门走,会在监控里留下直接的罪证,且带回房间也不安全,所以安吉莉娜损坏了电路,打开电动窗直接离开大楼,再让玛吉假扮成自己从窗户进入腓特烈先生房间,然后从正门离开,营造安吉莉娜一夜情后正常地,空手离开路易斯房间的监控画面。”杜潘说,“是这样吗,玛吉小姐?”
“但是杜潘先生,有一个问题!我和姐姐确实是串通好了,但是中间有了变故而我一时大意。我们事先订了腓特烈所订房间正上方的房间,确实准备转移走钱和钻石。计划是昨晚由姐姐将腓特烈迷晕,弄开电动窗,而我在楼上打开窗户,从楼下的姐姐手里接过箱子和钻石,然后姐姐空手从腓特烈房门离开——也就是说,我只用在楼上窗口接应就可以了。
“可是昨天姐姐短信却说由她带着东西先去藏起来再回来,让我假扮她潜入贵宾房,我当时没有细想,觉得把东西先转移走再回房确实更安全,我们孪生姐妹必要时也确实会假扮成同一身份,所以我没有怀疑——我后来知道了,这一切都是路易斯·腓特烈的诡计,他也想将钻石和钱都吞掉,又发现了我和姐姐的计划,所以杀死了姐姐。
“为了摆脱嫌疑,他将计就计用姐姐的手机发短信诱导我装扮成姐姐来他的房间、出他的房门,这样从监控上看姐姐的死就和他没关系了。我走后,他可能用登山钩之类的东西,从窗户往上爬两层楼,把姐姐的尸体扔到天台,营造了一个密室杀人来掩饰,等姐姐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是全身而退的状态。
“我正是见姐姐到早上都没有回来,又意识到昨夜的事不寻常,才发现上当,才会再次装扮成姐姐去贵宾房,只是想把嫌疑再次转移到该有的人身上而已!腓特烈先生,死人忽然还魂了,这你意想不到吧?”
“笑话!我会为了不付那一点定金而如此大费周章?我路易斯·腓特烈可能会这么寒酸吗?昨日安吉莉娜就说你性格恶劣,果真如此。你们姐妹在珠宝界也不过是个中间人,这次受托带了一袋钻石能不动心吗?你分明是利欲熏心,想要独吞钻石和钱,所以对安吉莉娜下了杀手,又用你刚刚所说的方法把尸体弄到了天台,现在竟还嫁祸于我!快告诉我我的钻石被你弄到哪去了,我不想再在这里无谓地耽搁了,我还有要紧事要做。”
“你真是信口胡说,我怎么可能杀我姐姐?又怎么知道你把钻石弄到了哪里?贼喊捉贼!”
“懒得和你们多说!我听到班车上山的声音了,路看来已经清好了,我要走了!”
“你不能走,腓特烈先生。”弗兰克说。
杜潘开口:“稍安勿躁,大家。玛吉小姐,请告诉我,既然是初次见面,腓特烈是如何看得出装扮差异如此大的你们是孪生姐妹,又如何得知你有能力装扮成你姐姐?毕竟据你所说,他假借安吉莉娜名义发的短信,在当时骗过了你,但如果是他瞎猜你能装扮成你姐姐,那风险不会太大了吗?”
玛吉解释道:“我们就是为了在必要时利用孪生的便利,又不使人生疑,才装扮风格相差很大,而且对外声称是表姐妹。我猜姐姐昨天在泳池和他聊天时,可能无意中说到了她有孪生姐妹之事,也说过和孪生妹妹一起时,会打扮得一模一样,不过她没有点明是我,却还是被精明的腓特烈发现了端……总之姐姐什么都会聊,就是不会说我坏话。”
杜潘:“好了,现在双方都各执一词,虽然听起来都合乎情理但实际都是主观猜想。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但还需要进一步调查,现在本案暂时缺乏人证,而关键的物证,钱和钻石都还不知去向……”
这时窗外传来班车上山的引擎声,这再次激怒了路易斯。路易斯急匆匆地打断了杜潘的话:“我必须得走了!如果现在走,我还不用改签飞机!天知道我有多倒霉,被骗了钱不说,还牵扯到命案——So eineSchande!”路易斯骂了一句德语。
“是的,腓特烈先生,耽误了您这么久时间,班车已经到了,您可以先行离开。”杜潘满脸歉意,转身又极不通情理地对警员弗兰克说,“至于玛吉小姐,弗兰克你把她带到你的警员办公室去,在警探先生派警力上来前不要让她随意走动……”
“你说什么?!你这个糊涂侦探,势利小人!你有什么证据抓我?你说我们都是主观猜想,却放走他把我关起来是什么意思!放开我!你这只走狗!”玛吉破口大骂,因被弗兰克抓住而挣扎不止。
“玛吉小姐,请你从动机出发。一个理性人在犯罪前也会考虑投入产出比,你认为成功的腓特烈家族继承人会为了这一笔走私生意,不惜杀人,搭上整个家族的名誉吗?您好好想一想。”杜潘沉静地说。
玛吉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再次哭泣起来。
弗兰克迟疑地说:“侦探,直接让腓特烈走是不是也不好?毕竟案子还没有了结,关键的物证都没找到。”
“物证迟早会出现的,”杜潘漫不经心地说,“但路易斯·腓特烈已经不在嫌疑之列。腓特烈先生,您可以走了——弗兰克,帮我联系一下伯纳德警探,我已经很久没和这位老朋友说话了,以前每次见都是在命案现场,唉唉……”
“好的。”
“早这样不就好了!杜潘侦探,您果然神断!那么我便先行告辞了,各位。”这位德国贵公子嘴角终于扬起弧度,挺了挺胸脯将发型整理好,离开了房间。
片刻后,班车蜿蜒着下了山,很快消失在白雪皑皑的轨道尽头。雪又开始下了。
酒店经理汉斯、警员弗兰克、嫌疑人玛吉,和侦探杜潘站在窗前。除了玛吉哭泣的声音,一片沉默。
弗兰克打破沉默:“杜潘先生,但我还是想不通……”
这时电话接通了。
杜潘没有理会弗兰克,便开心地讲起了电话:“伯纳德,我是杜潘,近来如何啊?”
“我的大侦探,我正在查一大命案,可忙得焦头烂额,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在雪山度假得如何?”
“一般般,这里也出了命案,我正头疼呢!”
“真是祸不单行,我先派警力去雪山吧,我自己去不了,因为机场的这个案子比较棘手。”
“不用了,伯纳德警探,我已经基本处理好了——机场的案子?还是昨天那个无头男尸案吗?进展如何了?”杜潘饶有兴趣。
“确认不了身份,没有头,指纹也被烧毁了。死因是勒颈窒息,从身体初步判断是日耳曼人——涉及到外国人,这就麻烦了,现在在等德国方面给出回应。”警探伯纳德说,“你那边的案子已经找出真凶了吗,但是我还是得派人去的!”
“真凶的话,还差一步,因为物证还没有找到。我联系你,确实是要寻求你的帮助,不过你们留在机场就可以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杜潘先生?”
“你先通知知名德国汽车商腓特烈,看他们能不能认出那具无头男尸。然后在机场留意一下,一个身高六尺体型中等的男人,带墨绿色行李箱,不出意外的话,他另一只手还会拎一个箱子,里面是现金,仔细搜身可以发现大量走私钻石。”杜潘说,“如果这些都没错,将他带回局里,我下午下山。另外,抓到他以后,在机场附近的垃圾桶找一下,应该能找到名字是路易斯·腓特烈的德国护照,还有人皮面具。”
汉斯和弗兰克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玛吉停止哭泣。
电话里的警探先生也很吃惊:“你的意思是?”
“机场的男尸是德国富商腓特烈的儿子。机场和雪山两起命案都是我让你留意的那名男子造成的。我需要的物证就是那箱钱和钻石。”杜潘说,“这里还有些事要善后,先这样了,下午见,伯纳德警官。”
杜潘挂下电话。
下午,一切确实如侦探杜潘的预料,机场无头男尸案和雪山酒店谋杀案均告破。
警员弗兰克虽然很佩服杜潘侦探,但他还是很好奇,杜潘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路易斯·腓特烈是假冒的。
“要说发现,其实昨日坐班车上山时就有一些端倪。”
“昨日?昨日班车上你不是才第一次见腓特烈吗,你早上和我聊天时还说,他打电话叽哩哇啦说了很多德语。”
“是的,他确实擅长德语,语速也很快,不得不说,他模仿力很强,在各个方面他都装得像是刻板严谨又骄矜的德国公子哥。可是难免有偏差,腓特烈家族是正统的日耳曼人,他们严谨到说德语时也不会随性,重音、语序一切都在秩序之中,要模仿难免会有失误。当然他在异国,通常他人是不会留意细微差别的。”
“可是杜潘先生,你不是也不懂德语吗?那么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可能是美国人,他知道路易斯·腓特烈要来谈一笔大生意,想要窃走财产,就在机场下了杀手然后假扮成他——不过我没有说过我不会德语啊!何况在这个发现中我引以为傲的是我的观察力……”
“那么话说回来,他不是真正的德国人这点和这个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如果是真的路易斯·腓特烈,确实如我所说没有动机。不过昨天我有这个发现,只是存疑而已,没有多想。”
“那你是怎么发现他是凶手的?”
杜潘说:“如果一个人做了某事想要隐瞒,最好的方式是将自己从事件中脱离出来,表明不知道来避免过多的解释。所以他说自己被下了药以后一概不知,在玛吉小姐辩解后才顺势而下。我当时在贵宾房,留意到电动窗外形和普通窗户是一样的,不会有指示灯显示是有电还是无电,而且我问了经理,他说电动窗是单独供电,即使断电也不会影响室内用电。
“电动窗断电后,手动推开也需要一定力气,推开后不久窗户就会因机械拉力自动合上。我问了侍应他报修窗户的时间,登记的时间是在玛吉小姐潜入他房间之前,就是他所谓刚起床的时段。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电动窗断了电,有谁会在早上醒来后,室内用电都正常的情况下,忽然发现看不出有电没电的窗户断了电而去报修,难道他一醒来没事就去推窗户吗。这是他的疏忽,他只想在走之前,快点将一切恢复原状。”
弗兰克疑惑道:“所以既然他早就知道窗户断了电,岂不是表明他也知道安吉莉娜姐妹的计划吗?难道昨晚安吉莉娜弄断他窗户的电路时,他并没有昏迷,是清醒的?”
杜潘说道:“我不知道电路是安吉莉娜弄断的还是他弄断的,但他确实发现了姐妹俩的计划——可能是安吉莉娜下药被他发现了所以他是假装喝了安眠药,可能也有其他地方露了马脚——不过他也有同样的野心,两方骗子相遇,没想到对方也是骗子,他原本的计划就被打乱了。可是既然到了下杀手的地步,大概其中还发生了其他变故,比如,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安吉莉娜敏锐地发现了他是冒牌的腓特烈,于是腓特烈干脆灭口。
“之后的发展应该和玛吉的说法相差无几。他杀死安吉莉娜后将尸体先藏在房间,然后用安吉莉娜的手机发短信骗玛吉乔装成安吉莉娜下来,他自己躺床上装昏。营造出安吉莉娜活着离开他房间的假象后,凌晨无人之际,身手矫健的他便携带尸体从窗户出去,沿着楼体爬两层楼上到天台,将尸体用雪包裹固定,使其能在几个小时后自动滑下,这一方面是在这栋布满监控的楼中处置尸体最安全的方式,一方面控制了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以配套相应的不在场证明——要知道如果我刚好不在这里,经验尚浅的你是不会意识到融雪剂的存在的,等到山下的警力上来,融雪剂早被雪水冲干净又覆盖上新雪,这样案子在那时说不定就无疾而终了。
“当然他没想到的是,玛吉竟然会在一夜之间发现了问题,然后今晨装成安吉莉娜再次偷溜进他的房间转移嫌疑,使得他无法全身而退。
“但冒牌腓特烈还是留了一手。两人一直遮遮掩掩不愿意说出走私钻石的事实,玛吉是为了名声也害怕判刑,但腓特烈是不想将那袋钻石牵扯进来,除非到了最后关头。到最后关头为了摆脱嫌疑,他可以说出钻石走私。所以他没有销毁安吉莉娜的手机,而是将短信作为最后一道铁证。毕竟他不是真正腓特烈家族的人,他只需要有足够理由带着钱和钻石尽快离开这个国家,然后回复原本的身份就可以了,不用在意不属于他的名声。”
弗兰克恍然大悟,又问:“可是他事先将钱和钻石放到了哪里?”
“可能他提前让侍应放在了大雪封山前刚下山的班车上,然后寄存在了山下。”
弗兰克接着问:“可是杜潘先生,你是怎么排除玛吉的嫌疑的?如果腓特烈所说是真,玛吉不是更有动机吗?”
“你可以从罪犯的角度考虑。如果玛吉真的因为和安吉莉娜不和,又想独吞财产,她完全可以在收到安吉莉娜短信之时不去理会,静静待在自己的房间,等安吉莉娜回来后,将其杀死。这时候嫌疑已经在腓特烈身上了,也就没必要第二天再冒着风险假扮一次偷溜进贵宾房。而且如果玛吉想嫁祸给腓特烈,尸体也就没必要带到天台,直接从窗户扔进腓特烈房间就可以了,毕竟在这种假设下,腓特烈是不省人事的,那个晚上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之所以只能采取再次装扮安吉莉娜潜入贵宾房这种方式,是因为她也不知道尸体在哪里,无法采取直接在尸体上动手脚这种更方便的方式。”
“原来是这样!杜潘先生。”
“弗兰克,你看我现在的推理其实和刚刚他们俩说的话一样,很多部分都建立在主观猜想上。因为在本案中,由于天气地点时间等影响,缺乏关键的证据,现有的一些证据又是这两个骗子伪造出来的,所以很难进行推理,而我只是从他们自己的表现中发现的端倪。其实在接到警探的消息之前,我虽然能确定凶手是那个男人,但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去证明,唯有在那个男人松懈之后抓到他身上存在物证,才能真正结案。”杜潘无奈地说道。
“确实难办,当事人都别有所图,互相较量骗术,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刚刚警探发来的消息说,那人是一名惯犯了,因为模仿伪装能力极强,之前总能逃脱。而这边这对孪生姐妹,似乎也经常利用孪生这一点来行骗,也是惯犯——由于她们身份的暴露,又牵扯出了前段时间几起失窃案。”警员弗兰克感叹道。
“骗子之间互相欺骗,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杜潘摇摇头,看向窗外一个身影:“不过真是可惜了。”
弗兰克追随杜潘的目光看去:“她们并不无辜。”
“但孪生子之一的陨落,总会带着些许悲剧的意味。”
雪山酒店外纷纷扬扬下着大雪,一阵风将雪花卷上天空,视野明朗了一些。从后门窗外隐约能看到一个蒸汽朋克风格的身影。
铐着手铐的玛吉站在发现安吉莉娜尸体的那棵树下,神思恍惚,满目悲伤。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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