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1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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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一天从早餐开始》（水彩）颖瑶  手绘

嗨，我说的方圆10米不是方圆十里。

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对周遭的一草一木如数家珍，和周围店家也建立起熟人关系。生活因此而如鱼得水，愈发方便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我习惯把车停在小区入口，再花五六分钟慢慢走到学校南门。一路观赏、盘点那些熟悉的植物。雨中的蕃石榴生机勃勃，椭圆叶子油绿闪亮，算盘珠子大小的蕃石榴结得满树都是，一端的花蒂还完整保留着，这时候的蕃石榴最像石榴。勤劳的主人已将第一批果实套上纸袋，免得嘴馋的鸟雀过来糟蹋。蕃石榴树下种着一溜儿南方少见的金针菜，我最初以为是萱草，后来见主人将未开放的花蕾一朵朵剪下，放竹编盘里晾晒，才知道这就是我们小时候吃过的黄花菜。

柚子树也挂果了。拳头大小的柚子浅绿色，比柚子树叶的颜色浅得多，这导致它们非常醒目，满树柚子像一个个小灯泡招人眼目，反正它们皮厚。鸟雀也不敢拿它们怎么样。说也奇怪，印象中这柚子树每年结果甚多，但我却没有满树柚子金黄的记忆，是小区的生态不适合它们成熟吗？还是顽皮的孩子，在他们没有成熟时就一个个摘下来当球踢了？

近学校门口的这户人家，门口有两株近三层楼高的桂花树。我刚来前海上班时，它们才刚种下，20多年来，它们见证我从风华正茂的美少女变成皱纹横生的肥大妈，我也目睹他们从半人高发展到近10米，一到花季，枝枝杈杈间缀满大簇大簇的桂花，主人肥给得足，它们花开得旺。想来主人是非常珍爱的，岭南地区历来就有将桂花种在院门口的讲究，图的是“贵”“桂”谐音，盛开时馥郁的香气也被认为能给家庭带来好运。我常常在主人目光的鼓励下采下一小簇桂花，揣在兜里或放进车里，能香上一两天。

校门左侧的芒果树，是同事亲手种下并认养的，比较少见的品种。果实和一般长圆形的不同，它们接近球形，一挂果就显出诱人的深红色，同事说是当年花了比较高的价钱定下的稀有品种。芒果成熟时味道清甜，果核如纸片一样薄，我们学校大部分老师都品尝过。如今同事已退休，远赴大洋彼岸，在美国的私家小院里，也侍弄着几畦中国带去的的瓜果蔬菜，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种了一棵同样的芒果树？

从南门进入校园，穿过绿色长廊抵达北门，马路对面就是星海名城小区。学校面积小，南门到北门不过三四分钟光景。北门外有一家菜店，是一些彼此沾亲带故的高州老乡开的，所以挂牌“高州小陈”。卖些新鲜的海鱼、手做的豆腐、不打农药的蔬菜水果等，每天候着我们一帮喜欢做菜的老师，去挑选当日菜蔬。有时候他们也主动介绍：“老师，今天的蕃石榴是牛奶蕃石榴，特别甜，要不要称一点？”或者说：“枇杷很不错，山里来的，只有这半个月有，要称点吗？”

我比较中意他们手作的布袋豆腐，久煎不烂，价格还特别实惠，两块钱一块。最最喜欢的是马友鱼和黄花鱼，深海打捞，半掩在一堆冰沙中保鲜。摊主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拾掇好，套好袋子撒上粗盐，回家用平底锅一煎，什么调料也不放，肉质紧实鲜美，很好地保持了食物的原味。这两种鱼并不常有，所以我们总在办公室里打电话预定，下班前再来拿。倘若忘了，店家会主动打电话提醒我们；若已经到家没法返回，店家也并不在意，一连串“没事没事，我们自己吃”让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下次照订不误。

这几年孩子大了，又在外求学，难得再隆重地做几次饭。同事呼朋引伴去高州小陈家时，我往往只是陪同者，看看当季的新鲜蔬果，感悟季节的时令变化，然后两手空空信步到小区里的“紫金八刀汤”，吃一顿简餐。

笑眯眯的老板娘见我进门，不用吩咐就安排好18元的套餐，再烫上一碟青菜。滚汤烫好的瘦肉猪肝粉肠，装在煲仔里端过来，蘸上红葱头特制的调料，又是另一番原汁原味。这让我想起了永春县城里的“咯摊”，也是如此这般以猪内脏为主的现烫现吃的特色小吃。数百公里之外的地方美食，与我这方圆10米内的简餐，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咯摊”需跋涉数百公里方能品尝，而八刀汤的舒坦，是方圆10米内的垂手可得。

人生难得自在松弛，少有人日日精彩，身体和心灵都驰骋在路上。不如把方圆10米内的琐碎日常经营好吧，在波澜不惊的平常日子里，体会细细密密的幸福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