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你们说的情况来看……沧澜国那边，多半也会有大动作。”
王赫放下自己手里的水杯，抬起庞大的身躯，用力挪动自己身下的椅子，把椅子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再重新坐下。对他来说，这把藤椅实在是太狭小，不够宽，怎么坐都显得拥挤。不仅仅是他，在房间外围围坐成一排的另外几位玄甲门核心弟子也觉得很别扭，不停地扭动身躯。这家旅馆的条件有限，只有这种提供给普通客人的藤椅。他们庞大的身躯安放在上面，几乎完全看不到椅子的表面，看上去有一种奇特的违和感。
叶恒远端起水杯，喝下一口水，转过头，向房间紧挨着走廊的那一面看去。房间的墙只有三面是实心的，靠近走廊的那一面是类似于屏风一般的大片藤网，连门也是用粗壮的长藤编织而成。房间里坐着他、王赫、薛梦怡和冷寒，以及少数几名玄甲门和明光家族的核心青年弟子。包括王源在内的大多数两大门派随行成员都在其他房间中休息。虽然他们已经包下一整个楼层的房间，这个房间的门上和墙上都已经被施加灵力封印，但这个房间的隔音性能实在太差，他们的说话声还是有可能传到外面去。还好，四周没有任何气息和脚步声。
“有可能吧。我不确定。那两名灵使确实只是想和我们比武，没有其他的意思，也没有对我们下什么黑手。就算他们有什么想法，有阿信哥和护卫舰队在，他们也不会得逞。”
“但是，你们说，他们的修为都已经达到四阶六级到四阶八级之间，也就是，很快就能够达到五阶，对吗？”王赫压低声音。
“是的，”叶恒远说，“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全副武装，戴着结实的面盔。我们没来得及去推断他们的年龄。但我感觉，他们的年龄应该比我们两个略微大几岁。也就是说，他们和龙麟、阿信哥差不多大。而且，阿信哥好像和他们之间有仇。但是，我们都没来得及问他。”
“那就和我们预想的一样。”
王赫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叶恒远和薛梦怡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向他。冷寒仍然倚靠在墙壁上，双臂抱在胸前，后脑勺顶着墙壁，紧闭双眼，口中不停地做深呼吸，好像这些事和他完全无关一样。
“我们门派能够得到一些来自北方的情报。前一段时间，沧澜国已经先后派出几批外交人员前往我国北方边境，要和我方交涉一些关于资源开采和海洋灵兽捕猎方面的问题。只不过，中央政府目前还没有正式回复他们。这可能和我国的魔灵导器研究人员开采澜涛晶有关。”
“澜涛晶？”
“对，”王赫重重地点头，“澜涛晶是多种大型魔灵导器和正在研制中的魔灵武器的重要能源，用途非常广泛。目前已知的澜涛晶出产地只有我国北部、沧澜国南部及西南部，以及两国交界的大片海域。我们都认为，他们已经开始害怕我国大量开采资源，害怕我们把手伸到他们那里。和你们交手的那两个人的师父，也就是现任噬血灵将和夺魂灵将，这几年来不但一直掌握沧澜国最精锐的两支海军部队，更是一直监管魔灵导器研发和海上魔灵军团创建的工作。而且，这两个灵使已经基本成长完整，很可能意味着，两名灵将的修为也已经达到不亚于我国灵将的地步。”
“那……他们真的会和坚岩国一起进攻我国吗？师父曾经和我说过，这样一来，我国会陷入很危险的境地……”
叶恒远的语速明显放慢下来。他能够感受到，从噬血灵使和夺魂灵使的战技和配合默契程度上看，他们的真正实力应该还有几分没有显露出来。而且，他们的实力肯定不会单纯地局限于个人修为。一般情况下，一名灵使能够单独带领一支部队，或者单独执行某些国家层面的任务，就说明他已经成熟，或者随时可以接替灵将的位置。这一点在每一个国家都一样。
“从目前来看，还不一定，”王赫说，“但谁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历史上，沧澜国确实曾经帮助坚岩国侵犯过我国，而且，不止一次。即使在非战争时期，西、北两国和我国的关系，大多数时候也都不怎么好。我国和另外四国的矛盾，大部分都是和西、北两国的矛盾。”
“他们有可能会对我国发难，但未必会立刻和我国开战，”坐在门边的王威说，“他们现在的这一届政府的所作所为，和前几届都不太一样。他们有可能会坐等我们和坚岩国两败俱伤，然后从中获利。”
“嗯。”
叶恒远重重地点头，随即把手中的水杯放下。他用力深呼吸，把脸上的表情重新调整回正常状态。
“那照这么说，现在我们应该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不全是这样。”
一道金黄色的光影突然出现在门外，只是一闪，便悄无声息地越过众人设下的灵力封印，拉开门，走进门内。曹顺阳的身影显现在众人面前。
“师父！”
薛梦怡有些焦急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伸出双手，轻轻地扶住曹顺阳的左臂。她看到，曹顺阳的额头上满是汗珠，脖颈和双臂之内的灵脉隐隐发出微弱的金光，还冒出类似于蒸汽一样的白烟。这很明显是灵力消耗过度所导致的。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师父出现过这种情况。
明光家族的几名核心青年弟子也先后站起来，围到曹顺阳身边，扶住他的身躯。曹顺阳略微有些费力地抬起右臂，向众人摆手。
“没事。我没什么事，休息几分钟就好了。你们几个都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他们几个说。”
“是。”
玄甲门和明光家族的核心青年弟子们先后向曹顺阳行礼，随即走出房间。
叶恒远和王赫先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侍立在曹顺阳的两侧。冷寒缓缓地睁开双眼，站直身体。
曹顺阳从桌上拿起一个没人用过的被子，倒满一杯水，一口喝完。从他身上冒出的白烟渐渐消散。
“灵核谷传来命令。你们四个人的灵使资格考核的第三部分，仍然按照原定的时间进行。只不过，考核的地点改变了。”
“地点改变了？”叶恒远忍不住开口。
冷寒转过头，看向叶恒远。他似乎像是没睡醒，用力挤了两下眼睛。
“没错，”曹顺阳放缓语速，“这是主帅阁下的命令。新定的考核地点，是天柱山。”
“什么？”
“什么？”
薛梦怡和王赫先后露出吃惊的表情。这道命令，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天柱山距离发生灵脉异变的区域较远，没有被变异灵力沾染。而且，天柱山一带是整个西北地区最人烟稀少的区域，也是西北地区当中几片最大的高品级灵兽聚集区之一。最重要的是，它完全位于内陆地区，不靠近边境，也不靠近海洋。这意味着，我和来自精英灵师团的考官可以保证，你们的考核过程会非常顺利，基本不会出现任何意外情况。就算有意外，我们也能够及时地营救你们。”曹顺阳自动解答二人的疑问。
“那……曹叔，这一次的考核内容是什么呢？”叶恒远问。
“考核的内容是，单独为战。”曹顺阳淡淡地说。
“什么？”
这一次，感到吃惊的，是叶恒远和冷寒。
“你们四个人将完全分开，分别被我和四名考官投放到天柱山周围不同的四片区域之中。你们的目标，是在限定的时间之内抵达天柱山的主峰。在考核期间，你们之间的相互通信能力将无法使用。你们的飞行能力也会被限制，只能在有限的高度中低空飞行，无法攀升至高空。这意味着，你们将完全无法合作，只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完成考核。此外，你们也不能携带任何食物和药品。除了护身铠甲之外，你们只能携带我们发放给你们的紧急信号弹。只有在你们遇到绝对无法克服的突发状况时，才可以使用紧急信号弹求援。我会在主峰脚下的预定地点等待你们。只要你们能够按时抵达终点，你们就能够通过考核。”
“可是，师父，天柱山一带的灵兽不但品级很高，而且平均级别也很高啊……”薛梦怡面露难色，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忧的表情。
“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小梦怡，”曹顺阳淡淡地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地抚摸薛梦怡的额发，“这项考核的目的，是检验你们在纯粹的自然环境中的作战和生存能力，更是考核你们的随机应变能力。你们的目标，只是跨越自己面前的每一道障碍，抵达终点，而不是必须要打败自己面前的每一只灵兽。”
叶恒远和王赫同时略微低下头。
“我明白了，师父。”薛梦怡也轻轻地点点头。
“明白就好。”
曹顺阳缓缓地站起来，右手轻轻摩挲薛梦怡的秀发，双眼中隐隐露出难以掩饰的慈爱。
“你们记住，你们在这次考核中，所遇到的任何状况，任何敌人，以及你们所面临的任何场景，全都是完全自然的。对你们来说，它们更是完全未知的、难以预判的。这是一切真正的战场的本质，更是生存的本质。只有通过这个考核，你们才能真正地与微灵核融合为一体，真正地具备灵将继承人的潜质。”
四位灵使全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注视曹顺阳的身影。
“你们都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吧。一定要把身体状况调整到最佳。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天柱山。小梦怡，王赫，待会儿让和你们一起来的这些人先回去。”
“是。”薛梦怡和王赫同时躬身行礼。
“等一等，曹叔。”
叶恒远突然抬起头，向前方伸出手。
“嗯？”
曹顺阳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向叶恒远。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恒远？”
“小薇呢？她是不是也要经受这样的考核？”叶恒远问。
冷寒再次转过头，看向叶恒远。他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哈哈，”曹顺阳轻轻地笑了一下，“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她的事情，灵核谷那边会为她专门安排的。主帅阁下正是考虑到她的情况，才没有安排她和你们接受一样的考核。你只需要专心准备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哦，好的。我明白了，曹叔。”叶恒远点头。
曹顺阳点了点头，随即离开房间。
“叶兄，我先回去调整状态。你也尽快去休息吧。”冷寒转过身就往门外走。
“恒远，梦怡，我也先回去了。”王赫大踏步地往外走。
“哦……好的。”
叶恒远抬起手，向王赫和冷寒招手。王赫和冷寒很快便走出房间，向各自的房间走去。他转过身，看向薛梦怡。薛梦怡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低下头，两只小手平放在膝盖上，像是有些累了。他看到，她似乎有一点不高兴。
“呃……怎么了，梦怡？你……你不高兴吗？”
薛梦怡抬起头，面向叶恒远，轻轻地挤出一丝笑容。
“没有啊，恒远哥。我只是有一点累，也有一点担心。”
“呃……你千万别误会啊……”叶恒远苦笑着摇头，脸涨得有些发红，“我只是突然想起小薇的身体状况，然后就想，如果她也要经受这样的考核，她怎么可能通过……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啊。是你想的有点多吧？”薛梦怡轻轻地说。
“哦……哦，”叶恒远用力点头，“那就好……那就太好了……”
薛梦怡“噗嗤”一声笑出来，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叶恒远面前，伸出两只小手，轻轻地握住叶恒远的右手。一股清凉的气息顿时传入她白嫩的肌肤。
“恒远哥，我们都好好休息吧，好吗？我们都一定要加油啊。”
“哦……啊，是啊，我们都要加油。”
叶恒远用力地点头，忍不住伸出左手，轻轻地回握住薛梦怡的手。他的一双大手轻轻地、牢牢地包裹住她的一双小手。在这一刻，她忍不住仰起头，注视着他的双眼。
2018.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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