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师被鹰啄了眼

“老奶奶，给我画一幅吧！”程诺低头笑呵呵地跟老太太说道。

此时人群早已散去，老太太从美女走了之后就在默默地收拾着烂摊子。她听到程诺的话手上的动作不禁顿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他们说我画的不像。”

“不像也没事，画的不像我也肯定给你钱，当然如果像的话我可以再给十块。”说着，程诺拿出手机扫码直接付了十块钱。

“就十块钱，我不用扶贫。”老太太有些倔强地说道。她拢了拢乱糟糟的白发，自顾自地将木箱立起来坐在上面，然后指了一下马扎说道：“坐下吧，我给你画！”

程诺见此一言不发，听话地坐了上去。付丽从刚才开始就远远看着他，此时见他坐下来忙过来问道：“不会吧，你也打算画一张？”

“对啊，反正时间还早！”程诺趁老太太不注意向付丽使了个眼色，招呼道：“美女你也来一张呗，我请客！”

“我才不用你请客，又不是你什么人！”付丽娇嗔地啐道，然后一指程诺的耳朵说：“你怎么老戴着个蓝牙耳机呢，摘了摘了，别给老奶奶添麻烦！”

程诺讪讪地将耳机摘了下去，付丽见此甜甜一笑，转身走到了老太太旁边，蹲下身在木箱旁边扫了一下二维码，付了十块钱后说道：“老奶奶，我也画一张！”

老太太没有回话，认真地在画纸上描来画去。付丽近水楼台，稍微一侧身便能看到画板的正面，索性靠着栏杆站在那里看着。

看了一会，付丽的表情便慢慢有了变化——刚开始的时候，她被老太太动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所迷醉，但很快便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而且从这以后她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直到老太太落笔的时候，她的表情甚至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老太太拆下画纸刚要递给程诺，付丽却是一把抢了过去，拿在胸前脸色怪异地问程诺：“要不你先猜猜画成什么样了？”

程诺将耳机戴了回去，伸手说道：“不猜，画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反正也给了钱了！”

付丽机灵地一闪身，程诺伸出去的手便落了空，见他又要过来抢夺，付丽忙逃开一步说：“我真是为你着想，猜不猜没关系，但你多少得有点心理准备行吗？”

程诺再次伸手去抢，这次终于顺利将画纸拿到手中，一翻手腕说道：“要什么心理准备！看就看呗！还能丑成……我靠！”

画纸上，赫然是一个略有些扭曲的不规则形状，如果仔细看去，隐约还能看出来大概是一个长方体，不过棱角不明，而且其中一头的线条看起来还乱糟糟的。

程诺看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与它相似的东西——历经磨难的多半块砖头！

程诺无语了，就算是画简笔画，凭自己的身形画出来也得是梭形吧？哪怕再简单一些，那至少也应该是圆柱才对，无论如何也不能是砖头啊！

“老……老奶奶，您这也太夸张了吧？你就算把我画成小岳岳那种大饼脸我都能接受，您这……要不您重新画一张？我再给您……”

“就是这样，我只画一次！你……”老太太硬生生地回答道，然后看向付丽说：“你坐下，该给你画了！”

付丽哪还敢让她画，向后退了一步摆着手说道：“我……我还是算了吧，您省省力气……”

“你给钱了，我必须画，坐下！”

付丽不好发怒，但又实在不想让老太太再“祸害”自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正在她左右为难时，一旁的程诺突然劝道：“你放心画吧，估计这事儿怨我！老奶奶，您是不是画了我这个挎包了？”

付丽一看，程诺一手拿着画纸一手指着胸前的挎包正满脸苦笑，待她仔细一看，画纸上那个不明物体果然与程诺的挎包有几分相似，而且画中乱糟糟的那头显然就是挎包的上端——程诺的挎包从正面看去近似一个长方形上面加一个等边梯形的样子。

老太太没有回答程诺的话，不过付丽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程诺的挎包因为装满东西（茶叶盒）的缘故，厚度将近十厘米，当微胖的程诺将其斜跨在胸前坐在马扎上时，不免被挤压得有些扭曲，这样一来如果仅看轮廓的话确实有两三分相像。

付丽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接着突然将双手交叉在身前，像空姐一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板起脸故作自责地样子说道：“程先生实在是抱歉，刚才就顾了您的耳机了，应该提醒您把挎包也摘了的，请您原谅！”

程诺看着她耍宝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幸灾乐祸地诅咒道：“你就笑吧，小心就给你画一个V字领！”

付丽毫不在意，一挺胸说道：“那我也乐意，至少比你的砖头好看！”

程诺一愣，这姑娘居然意外地与自己想到了一起！

唔……大概是老太太画的真的很像一个砖头吧。

几分钟后，程诺拿着另一张纸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这张纸正是新鲜出炉的付丽的画像，虽然结果让程诺的“诅咒”如愿以偿，但仅仅如此也不至于让他笑成这样。真正的原因是，付丽这张画与第一张明明同样是“老太太出品”，也同样是美女模特，画出来的却是完全不一样——刚刚那个虽然丑，但至少是个人样，付丽这张画出来却完全是一堆乱糟糟的线条，连个砖头那样一个像样的轮廓都没有。

程诺在那边笑得前仰后合，付丽却是开心不起来，紧闭嘴巴握着双手，一副眼看就要发怒的样子，程诺见此连忙拉着她下了天桥，生怕她也跟老太太争执起来。临走时他还违心地向老太太道了谢，这一举动让他分别收获了付丽的两个白眼，和方灵珊的一个“切”。

程诺一路相劝，付丽的脸色却一直不见好转，而且那张画纸她也是坚决不打算再看了，甚至连碰都不愿意碰。程诺将其与自己那张卷在一起，准备拿回去废物利用，反正素描是用铅笔画的，用橡皮擦干净了跟新的也差不多。

吃饭的时候程诺偷偷藏起来一些食物，又找机会出去了一趟，总算是让嗷嗷待哺的方灵珊吃了午饭。待汤足饭饱，临走时他又跟服务员要了个袋子，将纸卷装进去拎在手里，这才带着付丽走出了餐馆。

程诺见时间还早，为了避免再遇到那个老太太勾起付丽未消的怒火，路过天桥时并没有上去，而是转到了下一个路口准备绕路。他见付丽依旧面色不善，只好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也别埋怨那个老太太了，说不定是跟人吵架之后有些糊涂，要不然之前还能画出鼻子眼来，怎么到咱俩这儿就画成这个样子”。

“你还说！笑话我是不是！”

“不敢不敢，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能笑话你嘛！”此时两人路过一个售卖机，程诺微微一笑，又接着对付丽说道：“差不多了啊，别生气了，我请你喝饮料怎么样？”

“我才不用你请，又不是你什么人！”付丽再次啐道，只不过与前一次不同，这次的语气中有些赌气的情绪。

“不是请客，赔礼还不行吗？都怪我把你拉进了水深火热中，而且还笑话你，喝罐饮料让我破费一下就把这事翻篇儿原谅我行不？”

“噗嗤！”付丽被程诺逗得笑了出来，可爱的脸庞上终于笑意嫣然，如桃花盛开般惹人喜爱。程诺突然被她惊艳到，连忙侧过了眼神，见她也停下来，而且也没有拒绝自己，便转身走到售卖机前，准备扫码买饮料。

“行了，还是我来吧！”付丽突然拦住他说道：“我这儿有优惠券能直接兑换饮料，素描吃的亏让售卖机的商家找补回来！”

程诺也不坚持，听到付丽的话便闪到一旁，让她来操作，口中还顺口玩笑道：“没错！咱俩都是受害者！”

付丽选了一瓶红茶，按下之后又扫了二维码，便“哐当”一声落了下来。她扭头问程诺：“你喝什么？”

程诺平时大部分时间喝茶水，对饮料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因为与程澄的童年回忆，对橙汁类的饮料倒是情有独钟。他看了一眼贩卖机，见正对着红茶的下一个就是果粒橙，便随手指了一下说道：“喝你下面那个，我喜欢酸甜口味的。”

付丽听完一愣，皱起眉头刚要说什么，却突然恍然大悟一般抬起头，死死盯着售卖机里果粒橙的位置上，然后便红着脸将身体转了过去。程诺不解其意，但想到今天付丽的样子一直有点怪，便等在那里没有催促。

直到一分钟以后付丽才恢复正常，瘪着嘴给程诺买了果粒橙。程诺见她怏怏不乐的样子，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但还是识相地将两瓶饮料拿出来。当他将红茶递过去刚要说话，没想到付丽却是一把抢了过去，红着脸骂了一句：“流氓……我去大厅等你！”然后转身就跑了。

程诺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她这是怎么了，我没怎么着她吧？”

耳机中方灵珊阴阳怪气地说道：“是没怎么着她，无非是语言调戏来着！”

“语言调戏？我什么时候调戏她啦？”

“还装！”方灵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气愤，冷冷地说道：“你说过什么自己还不知道吗？一句一句自己想！”

程诺觉得付丽的娇羞和方灵珊的愤怒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站在路边回忆起来。嘴里念叨着：“我刚才说：‘差不多了啊，别生气……’”

“不是这儿，往后！”方灵珊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往后是……水深火热？”

“还往后！”

“那敢情好？”

“有完没完！再往后！”方灵珊不耐烦了，干脆直接提醒道：“她问你喝什么饮料那句！”

“她问我喝什么饮料？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说喝她下面的……我靠！”

方灵珊听到程诺最后的那句咏叹，便知道他终于“想起来”了，于是恨恨地质问道：“还装吗？”

程诺委屈地说道：“我没装啊，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喝果粒橙啊！”

“那你干嘛不说喝果粒橙，非要说喝下面……还说什么喜欢酸甜口的！我——呸！你就是臭流氓！”

“我冤枉啊……”程诺恨不得找条河跳下去洗洗，哪怕是个臭水沟也好，最起码比他身上的被泼污水干净。他有些绝望地说道：“你们怎么那么污呢，我真没那意思！”

“活该！谁让你不说明白的！”

“我还怎么说明白，而且我还用手指来着，她还……”说到一半程诺突然停住了，他觉得自己真的一点不冤枉，而且坏就坏在他那一“指”上面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一“指”并不是非常准确，而且手指貌似还与人家“下面”的位置齐平，也就怪不得付丽和方灵珊误会了。

而且方灵珊几乎没有什么误会，按照她的位置，用手机摄像头看得恐怕更准确——程诺有些后悔在包上给她弄摄像头的开口了。

“怎么不说话了？”

程诺耷拉着脑袋说道：“无话可说了……”

“冤枉你了吗？”

“没有……我是臭流氓……”

“承认就好！臭流氓，该去工作了！”

“好……”程诺有气无力地说道，然后又突然仰天长叹：“我真是特么枉为污师，玩儿了这么多年的鹰，今天算是被鹰啄了眼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