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树宾
我们老家的农田含沙少,大多是“湿了粘,干了硬,不湿不干整不动”的黑土或者胶泥,虽然肥沃,但不太适合种山药(红薯)。
小时候,大人们又舍不得拿麦子或棒子换来吃,我们一群小伙伴就只好到盛产山药的南北吴町一带剜沙地,捡拾人家地里剩下的山药解馋。
记得那年秋后一个礼拜六的黎明,我紧跟着前面模模糊糊的身影,一口气骑过大虫营,吃力地爬上大坡,拐进澧河西岸时,东方才渐渐出现鱼肚白。
我正想喘口气,看看会东在哪里,谁知眼前突然又起了大雾。“前面的蹬慢点,后面的跟上……注意距离啊……”也不只是谁一边把铃铛摁得山响,一边大声喊着。
听到荡漾在两旁树林间的回音,我丝毫不敢怠慢——怕掉队,屁股离座,双脚站在踏板上,弓着身子用力猛蹬;怕追尾,双手紧攥车把,除大拇指外,四个手指紧贴着车闸,以便随时捏闸急刹车。
好不容易穿过了浓雾,这才看清楚我前头正是会东,也不知是出的汗还是沾的露水,反正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见我呼噜呼噜喘着白气儿,他也故意回头呼着白气儿发喘,笑得我合不拢嘴。
随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和冷不丁“嗯——啊,嗯——啊”的驴叫声,我们一行6人终于到了目的地,解下别在后衣架上的铁锨忙活起来。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出来拾山药吧,我不知道哪块地能挖,也闹不清哪块地里有货。反正是拎着铁锨东一下西一下,鼓捣了半天,别说“狗头”了,连一个山药鞭也没挖着。
“斌子,这边来!”正当我不知所从时,会东冲我摆手示意。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咔嚓”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吸溜嘴(挖折了“狗头”,觉得可惜)的声音。
这时,会东已扔掉铁锨,正半跪在土里,双手往外拽那半截不小心铲断、大约有胳膊粗细的红瓤长山药。
原来,这块地只是刨出了主茎下的大块山药,而坑儿周边的土似乎还没有翻动过,虽说有点硬,但是有很多横生的山药毛毛儿和山药鞭,不排除会有被主人遗落的“狗头”。
“咔嚓……”听到会东那边又是一声响,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尽管蹬得脚掌酸,拧得手心疼,还是不停地往手里吐唾液,暗自给自己鼓劲儿。
说实话,那些年老爸每年都会把自家甜水井的二分菜地剜一遍,我总是嫌累不想干;可拾山药时,一想到下一铁锨可能就会有大“狗头”,虽说手心里都磨出了血泡,也没觉得疼。
“拾山药全凭运气,还要有耐心,最重要的是贵在坚持。”中午时分,大家就着削了皮的山药啃馒头的当儿,坐在一起交流经验。
见我抡着铁锨干了半天,挖的尽是些指头粗细的山药鞭,或是被主人扔掉的半拉山药,会东递给我一块相当完整的“狗头”,足有3斤多重。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理解自己没挖到“狗头”也很正常,是自己剜的地还不够多;挖到小块山药也是收获,蒸熟晒干有嚼头,还能向吃不到山药干的小伙伴们显摆好久呢。
于是乎,我又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期待着最起码也能制造一个清脆的“咔嚓”声!
“红瓤山药甜,白瓤山药面。”
我一边按照会东教给的办法——像剜自家菜地似的,倒退着一铁锨挨着一铁锨均匀翻过每一寸土地,一边想象着老妈已烀了一锅山药,自己正双手捣腾着一块烫嘴的红瓤山药,大快朵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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