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梁树丽
以人为本
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女孩的妈妈对我一直说着“谢谢”，说实在的，这句“谢谢”并没有让我产生自豪和满足感，相反却让我倍感惭愧。
女孩的腿不能行走，每天她的父亲都开着电动三轮车送她到学校，到了教学楼下，她父亲就抱着她上楼，然后把她放在教室的座位上，父亲回家。到了放学的时候，父亲再次来到学校，从楼上的教室把女孩抱下来。
就这样，一天两个来回，这个父亲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无论酷暑严寒，刮风下雨，从未间断。
我曾好奇女孩上厕所怎么办？这个我没好意思问，有人说她已经锻炼出了不上厕所的习惯，也有人说她穿着尿不湿，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
我只清楚一件事，就是女孩的父亲每天抱着女孩上楼，从七年级的四楼到八年级的三楼。
女孩家的条件并不好，但每次父亲来接送孩子的时候都满面笑容，生活的压力让这个父亲看起来比同龄人显得苍老，但是他的乐观却感染着我，影响着我。
我教了二十多年学，我接触过很多优秀朴实的家长，但我敢说他是我见过的最热爱生活的父亲，所以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我都会和他打招呼，每次他都以满脸的笑回应，给人的感觉特别踏实温和。
一次上楼，我问他是否需要帮忙，他摇摇头，他说女儿并不重，抱着她并不累，而且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习惯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习惯了也就习以为常，然后熟视无睹。
周三我又一次在教学楼前遇到他们，父亲手里面拿着两个枇杷，他对我笑笑，他说有个孩子给他的，他也没有吃过这个东西。他剥了一个给女儿，然后自己又剥了一个，结果两个人都被酸笑了。
我第一次见到女孩羞怯且开心的笑容，我无法用文字描述她的幸福，那一刻她显得尤为可爱。我一直在想，如果小女孩能行走，她一定会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一定是活泼可爱且喜人的模样。
今天下午我又一次在楼下遇到女孩和她的家长，只不过这次送她来的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母亲。
她母亲身材瘦小，面容清秀，她停好车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抱起她的女儿。
我赶紧走上前，我觉得她无法抱动孩子，即便是我这样健壮的体格抱孩子上楼也不容易。
我从她怀中接过这个女孩，我要替她抱孩子上楼，女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搂紧了我的脖子，我使劲把她抱在怀中，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重，应该不超过一百斤，因为我的第一感觉是她是轻的。
但是走平路和上台阶不是一回事，我抱她走上三楼的时候，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已经累的我上气不接下气了，似乎我刚跑了两千米回来。
我眼前出现女孩的父亲抱着她上楼的画面，他需要休息几次？最可怕的是下楼，重心前移行走更需小心翼翼，他又需要休息几次？
班上的孩子们都在教室，我以为女孩应该是在门口第一个位置，结果是里面的座位，我抱着她转身非常不方便。
把女孩放好，我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很奇怪的一件事发生了，班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一时有些蒙圈，然后顿悟，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教九年级，很少来八年级这个楼层，但是孩子们却因为我抱着女孩上楼而用掌声给了我正向的确认，我根本想不到的事情就这样自然而然发生了。
我并不比别人高尚，只是碰巧遇见这件事而已，如果换成别的老师，TA也会这样做，也应该这样去做。
女孩的妈妈很是感动，她一直谢我的帮忙，可是我却心情沉重，满心愧疚，我觉得是我们欠她一个周全。
或许从一开始父亲就不想给学校添麻烦，给老师添麻烦，但是我们必须清楚教育重在影响。
回到办公室我给女孩的班主任打了电话，给出了我的建议，希望女孩的座位能再向外移两个位置，这样父亲抱她进班的时候或抱她出去的时候会更加方便一些。
有些事我能决定，有些事不是我能改变的。
我一直在想以人为本，到底怎样才算？我们应该如何去做？我应该做些什么？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女孩到九年级的时候能坐在一楼，这样父亲就不用再抱着孩子上楼了。
其实，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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