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无风的夜晚,山林静谧,静得容不下一点声音;万物在孤寂里对立,看谁先坏了夜里的安宁。炽热的上午也让一整个夜晚象是在炉里焖烧样,闷得象未完全扑熄的火苗,只要再加上一点燃油,便能再度地引起熊熊的大火。
"——沙沙。"
刹那间的草动,扰乱了本该默守的沉默,可天上无风?
再过些天,就是羽儿爹爹的大寿之日,小小的羽儿开心地从袍衣裏拿出一颗漂亮的水晶琉璃。圆圆的琉璃球儿洁净、透澈,澈的象是羽儿她那纯洁无瑕的心里。她正准备着将这小小的琉璃珠儿给偷偷地藏起,因为那是她为了心爱的爹爹而准备的贺寿大礼。为了这份大礼,羽儿拼了命似的利用平时在树林裏捡拾柴火的时机,疯狂地练习爬树;她哪怕摔着了屁股,哪怕弄脏了衣服,就为了抓到树头上简直快跟她小手一样大的独角虫儿,好让她能跟山下村子里的孩子们换取那晶莹透亮的璀璨琉璃珠——当然,越大的角虫,她就能换得越多越漂亮的小小琉璃珠儿。她开心的将手上的琉璃珠给放进了口袋子,晃了啊晃的手裏沉甸甸的布袋,「叮叮咚咚」的,布袋裏发出了好几声清脆的声响。小小的羽儿看着手裏小小的布袋露出了灿烂地满意笑容。
此时的徐夫人正端正地跪坐在屋外一旁的芦苇席上,他正苦思着如何能在他那即将完成的作品上再添进一点小小地心意;因为这件作品的完成对于他们夫妻俩而言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甚至可以说是远超过于他们自己的生命。他抬头望向天上那一望无际、耀眼密佈的璀璨星云,脑海里不禁地回想起他那宝贝羽儿哭哭啼啼、呱呱落地,到现在聪明懂事,却又带点调皮的点点滴滴……当然,他对于他的妻子——「嫣然」,也是无不地充满着感激;毕竟有谁愿意这样地嫁给一个年过四十,又整天浑身臭气的打铁男子?更何况当时的嫣然还只有十六七来岁!但是他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嫣然居然也卷起了袖子握起了槌子,陪着他一起汗撒在高温的馒头窑里……嫣然虽然平时性子木讷、寡言,却总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陪伴在他的身边;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还有了孩子!阿……他的人生,真的真的是处处充满了惊奇。
还记得那天的夜空也和今天的一样……那样的美、那样地灿烂。
徐夫人在年轻时可不像现在这样的全身髒兮,年轻时的他可風采的呢!徐夫人出生在赵国邯郸的一户文人家里,家中满是充满着书香气息;当时的夫人年纪也才二十来几,最爱做得事情就是躺在徐家花园的大亭子裏,望月,颂歌。那天的夫人也和平常一样,在用完餐后,他一个人慢悠悠地来到了花园裏的亭子中,正准备躺下歇息;而天外飞来的一道光晕,彻底改变了徐夫人一生的命运。
在一声巨响过后,年轻的夫人便三步做两步,两步做一步的,立马地冲到了那光晕所坠落的地点。神秘光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宛如一片硕大的湖泊,周围一片狼籍,树木断落满地——西歪东倒;但离奇的是那些树木并非是被震倒?而是象是被砍倒般……每一棵倒地的树木皆是被拦腰「斩」断,切口平面整齐——更神奇的是那些切口还隐隐散发出咄咄逼人的寒气,就连肉眼也能看得清晰!
冰冷的寒风阵阵地从洞裏发散而出,风势虽然不强,却象是被利刃千刀万剐般的给剐进了骨子裏……徐夫人开始些许地犹豫,犹豫着他到底该不该的继续前进?
“来吧……”
忽倏一声,吓得徐夫人是全身地发毛。他依稀听见有人在呼唤,深深地呼唤……但他也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与眼睛,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亭子裏不小心给睡个糊涂了——毕竟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是他从来也根本预想不到的!不……应该说是根本不可能遇到!这已经超越了他的理解范畴!但很不幸的,就在他拿起一旁的石头砸下自己的右脚时,这份从脚底传来的痛楚是非常地千真而万确、清楚而清晰的。
他不是在做梦——他真的不是在做梦!他右脚的大拇指还在「啵啵啵」地流血呢!
正当徐夫人一脸懊悔地痛得蹲下抱起他的右脚脚掌之时。
“带我走……”
那摄人的声音又再度地传起,细细地,传进了徐夫人的耳朵裏;却又不象是透过耳朵所听见的声音,而是直接浮现在徐夫人的脑海裏。
“怎么办……就这样的回去吗……”
“……”
“算了——豁出去了!”
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初生之犊不怕虎,好奇心终究还是压倒性的战胜了无名的恐惧。徐夫人捡起掉落在一旁地上的粗大树枝,那树枝的头儿也被那莫名的光晕削得奇尖无比——这是何等恐怖的威力……握着树枝的夫人内心其实也非常地明白,手裏的树枝不过也只是想要图个安心,要是真的出了问题,哪怕是手裏的木棍,就连自己也会象一旁倒地的棒槌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但……总比手上都没有东西的空手而去还来得感觉要好些。徐夫人只能这样地不断的安慰自己。
当夫人越靠近坑裏,那寒气就越发地强劲,白色的雾气吹得让夫人已是瑟瑟地颤抖,差点无法自己;而越是靠近,那声音就越是在脑裏清晰。
“来……带我走……”
夫人顶着强烈的寒气靠近了坑裏,没想到那散发寒气的居然只是块近似于刀形的石头?只见那石体光滑、晶莹,在明月下更是显得「耀眼」和「魅力」,但夫人是犹豫着该不该就这样空手的将那块石头给直接地拾起,毕竟这寒气是那么样地逼人且刺心。
——倏然,那刀子形状的石子,闪耀出一道璀璨的星光,徐夫人右手赫然的一震!那石子居然是自己地吸到了他的手上来?而原先手里紧握着的树枝,早已化成了细细的灰烬……飘散于风里;正在那一个刹那,天上的繁星开始协月而行,看得徐夫人是傻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就好像真的是在做梦一样……但他知道这不是梦,除了右脚大拇指的痛楚,这握在手中的石子触感也是那么样真实……他很清楚自己的右手已经和那石子合而了为一,就好象它已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来自天上的石子散发出一道水蓝色的冷冽极光,但徐夫人却已不再觉得冰冷,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如涓涓细水般地涌入了体内;当这股力量流到了夫人的心头之时——又一个刹那!原本大坑里那些肉眼清晰可见的白色冰气全都向着站在中央的徐夫人迎面袭来!
“把手举起来……”
那道声音又在他的脑海裏低语,他照着那声音将手给向上地举起;一瞬间,寒气全吸进了他手上的刀形石裏。原本环绕在明月周遭的繁星,竟一瞬间化成了无数的星雨,向着同一方向的天际——齐声落地。
在天上最后一颗星星划向了看不见的天边之时,一切的一切,回復了安宁,只留下被斩尽而倾倒的树木以及握着刀状之石的夫人;当然,还有一个大坑。
过没几天,徐夫人便开始象着了魔似的四处讨教铸造之术——因为他,已被「它」的美给深深地吸引。他觉得那刀形石的美丽已不是平常的吟诗作对所带给人的感受而能有所比拟。他找到了他无法在文字裏找寻到的另一个完美定义;但这件事情,当然是无法让徐家老爷而能有所地接受。徐家老爷是满心期盼着自己的儿子终有一天能做上个大官——光宗耀祖,哪可能让他儿子作为一个浑身髒兮,还满是臭汗的刀匠。为了这件事儿,父子俩是大为地争吵,甚至吵得不可开交,吵得徐夫人索性就干脆住在他刀艺师傅的宅里。徐家老爷气是气到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但徐夫人是一点儿也不感到在意,他只想完成,只想完成一件堪称艺术的极致作品;他只想追寻,想追寻他那心中所理想的极致之义……
拜师学艺的夫人,很快地就掌握到了铸造的所有技术。从基本的泥范、铁范、熔模,到深入的暗银错金——夫人样样精通!就连他的刀匠师傅也大为讶异地囋道:“——这小子真的是天生的资质过人!”
时间消逝了几个春秋,技艺学成的徐夫人便开始花上了数天、数夜。这段期间,他不吃也不睡,就只是简单的一个喝水。他一心一意,将心力全放在了那块刀形石头上——甚至已到了一个浑然忘我的境界?
终于,在十天之后……此时的夫人悠悠地走出了门口。只见他面容憔悴,身体是明显地消瘦了不少;但双眼是炯炯有神,深邃的眼眸裏充满着坚定。他手里拿着一把利刃,那利刃象星辰似的光彩耀人,利刃的周围,散动着一股浅蓝色光芒。见状的师傅,不禁的为他的弟子感到一阵暖暖地欣慰与荣耀,这小伙子真的是太有才了!
“徒儿!要不,我们来比试比试?”
“——好!”
夫人的师傅做出了倡议,他的师傅拿出了他此生最引以为傲的作品,也是他毕生来的心血;但就在他师傅想要拔开剑鞘的那一个刹那!——他却拔不出他的剑来?他的手居然是莫名的开始颤抖,他感到一阵阵冰冷的寒风,那股寒风象一只只的细刺似的,一根接着一根……直直地,刺进了他的心房——直达最深之处!好似夫人如果拔出了他的刀来,他这条老命可能恐怕赔都不够赔上。
他倍感压力,万刺穿心……
“夫人阿……为师今天身体有些不适……咱们还是来日再来比试比试。既然你这么多天没有吃饭了,咱们俩就先来为你庆祝庆祝一番吧!徒儿意下如何啊!”
“好阿!谢——师傅!”
这么多天没有吃到饭的夫人,这肚子想也当然是饿坏了。可能是突然松懈下来的缘故,他感觉如释重负,这突如其来的饥饿反差让夫人自己也觉得神奇。在那些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日子裏,他一点的也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睏。他一心一意地享受手里那把利刃各种不同阶段所展现出来的美丽;如今的他终于地完成了!他看着他手里的利刃,也露出了最为灿烂的微笑。
而后,技艺学成的夫人,在继续地帮着他的师傅的五年过后,带着更为精进的技巧,正式地告别了对他恩重如山的师傅。他告别了他这个居住将近三十多年的赵都——邯郸,只身一人,来到了以前曾是中山国境内的灵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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