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大院的榕树下,聚了几个女人,叽叽嘎嘎,讲讲笑笑,拍拍巴掌,打打膝盖,扭扭腰肢,笑声不断,言语不停。三个妇人趁一条圩,蝉子噪噪,真是热闹!
这些妇人当中,有一个叫阿婵的,以往总是粗声大嗓,说话就像同人家吵架,外号大话婆,真是可笑。
以往,总有人说,阿婵心直口快,又有人说她爱上面秤,总想别人低她一等。如果别人比她过得好一点,她的心理就不太平衡。如人家的牛,吃了她家的水稻似的,鼓着蟾蜍腮,鼻子像抹了狗屎,哼吭连连。
阿婵年轻时是个缝纫工,在城里一家服装厂上班。别的女工技术如果好过她,被安排到一个更好的车间,宽畅明亮,吹着风扇,做些轻松细致的工,她决不会想那是技术活,要更认真更细心更有耐性,眼睛都得睁大一点,挺费精神的。
她妒忌人家,就说人家是狐妖,就凭一张脸蛋,在厂长面前挤眉弄眼,暗送秋波,巴结厂长,就差点没说人家跟厂长上床。如果她再放烂一点,让那些女工撕烂了嘴巴,她就不敢再饶舌了。
她的话多过米碎,口呱呱的,口气又重,与人家闹不团结,为此得罪不少人,那些女工都懒得睬她。她踩着一部旧单车独来独往,全不在意。当然,有时她也会想,你看我远远么?我还看你蒙蒙哩!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大家都成了退休老人。阿婵从不懂事的姑娘变成了老太婆,满头白发,但说话如吵架的性格一点没变,人老话多,更爱唠叨,因一点点小事就咋咋呼呼,吆五喝六。
她在家中与亲人说话,也如此。做饭时,如媳妇在场,手脚稍慢一点,或那一点不合她的心绪,她即时暴发,喝斥,像对童养媳一般看待。幸好那媳妇性格好,忍得,又知道她心直口快,不跟她计较。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阿婵名义上是个高中毕业生,别说更深的伦理道德,连这民间流传的俗语都不明白,也怪不得她视工友如敌国,与邻里很少往来了。
阿婵与左邻右舍多为点头之交,唯一的一个闺蜜是一个粗壮而黧黑的妇人。因为那妇人的丈夫是卖狗肉的,阿婵口口声声叫她“狗肉婆”,两个人在街上行走,阿婵照样如此叫她。也是那妇人忍得,换了别一个,早同她翻脸了,还会听她呼唤,讨好似的请她一起喝早茶么?
阿婵如果老是这个样子,人憎鬼厌的,我也不值得写她了。最近我们大院发生了一件事,让人们彻底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邻里老崔夫妇,都是建筑工人。他们唯有两个女儿,从小将她俩当金当宝,辛辛苦苦将她们拉扯大,又节衣缩食培养她们读了大学。左邻右舍,亲戚朋友,谁不羡慕?都说他们晚来有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生的必经之路。阿郎当半子,两个女婿一凑合,不就是一个儿子么?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婿,他们生上三五个儿女,让老崔夫妇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那岂不是鸡崽跌落米碎箩的好事?
岂料这两女大学毕业后,工作还不到两年,一个嫁到了浙江宁波,一个嫁到了湖北宜昌,成了人家的人。少年夫妻老来伴,这老崔夫妇只有相依为命,共度晚年了。
身体健康时倒还好,有个头痛脑热的也是小事,并无防碍,照煲照食就是了。可是有一天,老崔焦躁中饮酒过量,血压一升,立马晕倒,其妻矮小,手无抓鸡之力,惊惶失措中唯有哭喊。
那正在做饭的阿婵一听,知道崔家有事,煤气一关,立马跑过去,见状大声呼叫“狗肉婆,快来帮手救人!”那黧黑的妇人跑过来,话都不说一句,背起老崔就跑,幸好隔街就是医院,抢救及时,老崔捡了一条命归来,还得住院留医。
老崔的老婆吓得手脚都软了,弱吱吱的都要人照顾,哪顾得上老伴?当老崔那两个宝贝女儿,接到阿婵代为拨打的电话,从外省赶回来时,阿婵和那黧黑的妇人,己经轮班照顾了老崔夫妇三天三夜。
经过这件事,阿婵似乎也明白了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待人接物,言语似乎温和了许多。大家见她和那黧黑的妇人,能如此帮老崔家,必定也能帮大家,她那大话婆的外号,被这件事冲淡,倒是婵姐的呼唤声愈亲切,愈叫得响了,宿舍大院有了更祥和的气氛。
大话婆阿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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