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乡愁是一坡山茶花

作者: 晴天的天 | 来源:发表于2017-12-19 07:40 被阅读1117次

    台湾散文家的文中都不乏乡愁,自己的,旁人的,长辈的,这些浓浓的乡愁如一首首幽怨的歌曲,诉说人间的悲欢离合。

    余光中的邮票,席慕蓉的草原情结,林清玄月光下遇见的喇叭手,一串串乡愁如轻烟,似薄雾,萦绕在情感之中,挥之不去,湍流在笔端,一泻千里。

    最打动我的,是龙应台《目送》中最后一辑《满山遍野茶树开花》。

    作者的父亲,一个远离故土的游子,远走他乡,故乡只是残留在记忆中的那些点滴,没有因为时间而模糊,垂暮之年,相反竟是越来越清晰,欲罢不能。七十年后,他终于回到了故乡,不是以生命之躯,而且亡灵。小小的盒子里,装的不仅是骨灰,还有牵挂、思念、乡愁,落叶归根,万物萧默。

    父亲入土后,满山洁白山茶花怒放,一只蜥蜴从小径经过,至此,全书嘎然而止。整本书前面不断的聚散离合,前文穿越的世界各地,最终收篇,归于故里。只有景,只有物,只有人,没有一句乡愁,哀伤的乡愁却弥漫在全文之中。

    合上书,久久不能释怀,思绪飘得极远,眼眶不禁湿润。

    乡愁是潜藏于每个人心底的一种思念情绪,一旦远离故土,便会或急或徐涌流而出。乡愁是什么?每个人心中有不同的答案。

    乡愁是一种时空概念,因为距离,离乡愈远愈浓重强烈,乡愁的内容和对象往往是记忆中的昨日人与事,和时间相关。

    乡愁里都有什么?有人,有景,有物,有文化。

    一棵香椿树,父亲细心浇灌,母亲讲述时有特别的光彩。余纪忠最后时光回味和向往着太湖边、柳树下、线装书。都是具体的,可以寄托的物件。

    香港街头,老年痴呆的母亲,拒绝作者提议的“去杭州”,就是因为所有认识的人都死了。没有了熟悉的人,乡愁只是一种愁。

    台湾和内地虽只是相隔一个海峡,可偏偏许多人一走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龙应台的父母在仓促中,把年幼的儿子和年老的父母留在了湖南老家,谁知此地一别,是生离也是死别。

    父亲从此再未见他的母亲,只有紧紧握住母亲留给他那只鞋底,一次又一次和女儿讲述着那个老掉牙的离别场景。失语后,只有关于故乡的话题,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和外孙讲起无意间打翻的一碗米饭,母亲抱头痛哭,他依然后悔内疚泪长流。

    父亲知道有生之年不可能再归故里,唯有思念深藏内心,如那盏永远点亮候他归来的夜灯,指引着他,牵挂着他,让心灵有所依,让魂归有去处。

    乡愁流传千年,不同的时代,人们在用不同的方式书写着“乡愁”二字。

    古代诗人们将思乡之情全部寄与文字中。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王维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纳兰性德的“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崔颢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数不胜数,从小背到大,乡愁是自小扎根在我们每一个中国人印记。

    上世纪大批人为了生存下南洋,颠沛流离,历尽艰辛,异国他乡飘泊之痛,乡愁如潮。在外打拼多年,回家建屋盖房,只为留住自己的根,尤其是广东境内,那些精美的雕楼,坚固的红砖别墅,无一不是海外游子用砖瓦书写着的乡愁。

    国难当头,为抵抗日本的侵略,大批南洋华侨归国,捐钱捐物,有的甚至献出生命,只为保住乡愁里神圣不可侵犯的故土。那些激情,现在看来,还令人心潮澎湃!

    一声汽笛,一声轰鸣,那是一次措手不及的出行。一道海峡,把台湾和内地分隔开了,分隔不仅是地理位置,还有时间,几十年如一日,这份乡愁来得更艰难和无奈。“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当年的青年,此时双目浑浊,白发苍苍,踏上故土,除了地名,物非人也非。

    从上世纪末开始,是中国人口流动最大的时代,为了梦想,年轻人都远离了故土,与上世纪下南洋和去台湾不一样,只是从农村去了城市,从北方去了南方,或从南方来到北方,仍然在同一个根上。

    从零开始,孤身奋战,忙碌打拼,只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只为将来日子过得好些。这些一个人走的路是孤独的,好在回望时依然有故乡。

    故乡还有牵挂的人,成了异乡人奔赴回去的最大动力。每年春运期间的大迁徙,是这个年代描述乡愁最有力的一着。

    近些年又涌现出国潮,留学的工作的移民的都有,乡愁在他们身上又是什么?可能仅仅是一道中国菜,无处不在的方块字,或者是随便可听到的普通话。交通便利,经济发达,网络通行,相互文化的融合,乡愁不再压抑,变得可触可摸可缓解。

    年轻时,想念父母,中年时,思念曾养育自己的水土,老年时,回味故乡的文化风土人情。

    游子思归、落叶归根、衣锦还乡,是我们中国人骨子里最深切、最浓郁、最真挚的一种情结。归,成了乡愁最终极目标。

    龙应台在文中写过,初时父亲的湘楚之音一直被笑话,拖着长音教她背诗,她坚决不肯学湖南话,一定要说参加演讲比赛的那种国语。父亲入葬时,与当地风俗发生了一点小矛盾,引起了母亲的不快。龙应台一直没有理解和认同父亲乡愁里的文化。

    直至司仪用湘音唱起“上——香”“拜——”,长长的尾音震惊了她,熟悉而亲切。龙应台此时才认识到,原来乡愁在不知不觉中已扎在她的生命,她深深跪下,眼泪决堤。她终于理解了婉转凄美的乡音,她跪的是湘楚文化。

    乡愁不仅是对生活过的故乡、故居、故人的怀念,更是一种浓缩了整个中国历史、整个传统文化的故国时空。它不仅是地理的,也是历史的。

    无论走多远,家永远是温暖的向往;无论走多远,家乡永远是心中的明月;无论走多远,亲人永远是思念的源泉。这就是乡土情结,它不因时间的悠远和空间的阻隔而褪色。

    故乡总是在等候着外出的游子,故乡的人总是在企盼着游子的归来。

    七十年才归来的游子,父亲的乡人们仍然以热烈的方式迎接和相送,不管认不认识,都在送葬路口,赶来燃一挂鞭炮,引领他的魂找回了离开时的路。于父亲而言,是归,也是离,一路走得并不寂寞。那些老人,充当乐师,吹着乐器,对这昔日伙伴,是迎接,也是欢送。

    隆重的仪式感,表示故乡在接纳一个孩子的归来,无任何条件。纵然时世变迁,天翻地覆,斗转星移,于故土而言,几十年的时光——人的一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只有绵绵不断的山茶花年复一年盛开。

    乡愁也变得更为厚重和悠远。

    乡愁,是有层次的,是立体的。乡愁就像一张透明的网,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乡愁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一直会以古诗以文字以情结流传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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