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再爱(33)

来世再爱(33)

毛妮从娘胎里滑出被母亲发现，这妮是侥幸来到人间的。枣核头型，糙黑皮肤，年迈的老人相，用篾片刻出两道细缝的眼睛，母亲凭经验断定，这妮丑，将来婆家难找，她再没兴趣多看她的蒜头鼻，轮廓不清的小嘴，简直是小猪八戒，母亲伤心了。

母亲的判断没错，女到十八，毛妮变的更丑，冬瓜体型，头过分大，硬卡在脖口，她只能留短发，头发枯黄生硬桀鹫不驯，篷乱如鸡窝，上肢庞大，扁阔的身体上，短粗罗圈腿，行走摇摇摆摆，笨拙的鸭步，脸宽，洗不干净的黑斑，五官堆在中央，双腮留出更多的面积，令人生厌，看见毛妮的人无法猜想她年轻的额上会有那么多皱纹，她睁着蔑片眼看你，纹路更清晰，末老先衰的相。毛妮有自知之明，她不穿花衣服，不碰和美丽有关的物品，盛开的花，花手绢，对红色畏而远之，她心中红色是美的象征。

母亲有一样没判断准确，在肖水叶的安排下，一向顺从，不敢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的毛妮，带着肖水叶的嘱咐，千里迢迢去见盛林春，交给他一封信。她是个简单自卑的人，因丑陋不敢奢想未来，她哥哥的衣服都在她手中搓洗，他们穿的板正干净，补丁补的平整；她做一家人的饭菜；她拉炭泥拍煤饼，种菜地，省菜金，哥哥娶嫂子时，她拿出10元钱，哥哥感动的掉泪，那会10元钱派大用场。

矿长爸爸总忙，偶尔回家，匆匆吃完饭碗一搡，披上衣服走了，母亲上班，挣的钱一半用来买烟，另一半交给毛妮持家，毛妮把家收拾的象模象样，谁都说，坐在牌桌前的毛妮娘有福气，闺女勤快娘享福嘛，还不惹事。

尽管不惹事，姑娘大了要出嫁可是个事，毛妮条件不好，叔伯婶子看见合适的主，帮忙提提，不要啥条件，愿娶她就行。

牌桌上，母亲嘻笑着说。

闲暇时，毛妮倚在门框想的心事，从未想到盛林春成为她丈夫，她不敢喜欢异性。

母亲也告诉她去四川见一个人，她心里害怕不情愿，但她没有说“不”的习惯，这回也这样，父亲出面，没说的太明白，让她听肖水叶的。肖水叶如此这般，交待一通，后来，盛林春回来后，和她们家人一起吃顿饭，毛妮才知道，这个见过两面，三句话没说过的漂亮男人是她未婚夫。那以后，盛林春再没登过她家门，也没单独找过她，邻居家女孩被男友约出，形影相随晚上去溜小路，毛妮好羡慕。毛妮心里还是高兴，少女的爱情，初绽萌动，甜润如蜂蜜，毛妮快乐，做事有劲，她无处诉说愉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镜子用碱水洗脸，那么多碗筷被她用碱水洗的干干净净，连厚腻黑斑的墙壁都碱水擦得洁亮。为什么脸上这层污黑洗不退？脸上搓出红痕，用帕子在脸上来回拉，霍霍的疼，脸，依然是洗不净的抹布。好多清晨，她幻想有奇迹，有位大仙用神丹妙药，把她变的亭亭玉立，漂亮体面，她一定跳跃着去找盛林春，给他意外惊喜？有几次，她真的做梦变成美人，醒来是场空。

直到穿上嫁衣，她依然是丑姑娘。

这个灿烂的日子，毛妮感觉到美丽。她勇敢的穿上红嫁衣，头发梳的服贴，脸上漾满期待，内心的喜悦，令她表情生动，这是个令人激动的时刻，她不再低头顺眉，不再担心别人的鄙夷轻蔑。她勇敢的抬头，目光神气，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生动，她嫁个优秀的好男人，这个女孩都爱的男人，只有她拥有他。毛妮曾经偷偷看过盛林春的侧影，牢记住了他，眼下他永远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对毛妮来说，这，多么荣幸。

屋里屋外挤满忙碌看热闹的人。

媳妇趿拉着鞋，磕着瓜子，品评新娘子的嫁妆，触景生情，想起自己出嫁的情景，姑娘窃窃私语新娘的服饰打扮，暗暗规划将来的这一天，孩子们人来疯，兔子般蹿来蹿去，惹的大人笑骂龟孙羔子。毛妮娘叨着烟，美滋滋指手画脚，矿长身边围着贺喜的人，毛妮哥哥忙的热火朝天，场地塞拥，水泄不通，噼噼啪啪的鞭炮响起，孩子们在人群穿梭：新郎来了，新郎来了。

一把糖从屋顶上洒向人群，人们纷纷去抢，粘带喜气的糖每人都愿意得到，阳光下，盛林春翩然而来，轩昂挺拔的盛林春，一表人才。

新郎真是派头！

盛林春微笑着，与一脸幸福的毛妮举行典礼，他彬彬有礼，怜爱毛妮，在场的人，特别是毛妮一家人虚荣心得到满足，姑娘们艳漾的盯着盛林春想，毛妮好有本事。

工房的柏油路有三百米，路两边挤满人群；红装绿裹的新娘不曾留住他们的目光，新郎倒是他们关注的焦点，嫁妆，阔气丰富。

只有盛春林心里明白，他在装，虚假的伪装，欺骗的伪装，演出时的假装，他卑鄙又残忍，愚弄这个真诚的傻姑娘，他包裹野心的理想，等待时机到来，他假惺惺抱起毛妮，在人们的笑声中，步入洞房。

这一刻是毛妮永恒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