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痴心落荒原

一片痴心落荒原

撰文  苏尘惜

【孤家寡人】

单身女人最怕什么？对，就是孤家寡人。

程莉都快被三姑六婆弄崩溃了，吃年夜饭时唠叨个没完就算了，年初三全家外出郊游，她妈偏要拎她到一个小庙里，一本正经地说：“这里求姻缘很灵的，赶紧去拜拜，求个签。”

见程莉还愣着，她妈在身后踢了一脚：“找对象是你的终身大事，利索点。”

程莉只得乖乖跪下，闭眼磕了三个头，然后摇出一根所谓“命运”签，她妈的动作利索多了，捡起签奔往胡须老头那，仔细求讲解，再往红红的小箱子里塞上二十元。

老头把那张解签纸说得可玄乎了，说是随身携带能旺桃花，她妈听了两眼发光，命令她把解签纸藏好，见她没动静直接拽过她的包翻找起来，嘴里还在念叨着：“我给你买的桃红色钱包呢？能旺桃花知道不？把签塞在钱包里随身带。”结果她妈找到的还是一个咖啡色的钱包。

程莉可不想这么俗气的东西随身携带，刚想阻止老妈的霸道行为，手机想起提示音，是池新的微信，用特别贱的语气：“快上班了耶，回家相亲了吗？有帅哥不？”

她干脆利落地回了个“滚”，与此同时，老妈的板栗从天而降，“对待男人要温柔，就你这副死样子，谁敢娶你回家？”同时，她又迸发了超级强大的八卦热情，“刚才跟你讲话的男人是谁？难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老妈聒噪的声音此起彼伏，程莉翻了个白眼没再接话，走了几步与母亲拉开了距离。

湖畔的杨柳树下，程莉隐约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再看，不是，无比沮丧地发出一条微信：“我刚才看到个特像你的哥们，还比你帅。”

“想我了？”

“不，是想你的钱包了。”程莉莫名想笑，她觉得自己奇怪，在公司见到池新，恨不得送他三斤砒霜，见不到了吧，怪想念的。

【御姐心结】

程莉真恨透了那张被老妈偷偷塞进钱包的解签纸，因为它，开工第一天她就成了办公室的笑话，大家开玩笑说她想男人、迷信。

听得她脑袋瓜快爆炸了，好不容易树立的御姐形象算是毁了。

池新不知从哪冒出脑袋，“找对象你得现成啊，不能靠迷信。”池新这个罪魁祸首，毫无忏悔迹象，反倒幸灾乐祸，今儿个中午他把盒饭送来给程莉时，她拉开钱包掏钱，也不知道那张解签纸是不是长了翅膀，忽地飘出来，掉在了地上。她刚想捡，却被池新眼疾手快抢了先机，两眼发光吃惊地说：“你居然求签？认识这么就还不知道你迷信！”

他捡起来，顺道念出了解签纸上的自居，因为是姻缘签，句句不离姻缘，池新将纸张举得很高，等念完了才还给程莉，她整个脸蛋涨得特别红，拿到手立即就给撕了。

她又将纸片揉成纸团，砸向池新的脑袋：“你使劲得瑟吧，以后你那些狗屁约会，概不奉陪！”

池新求饶：“别，我错了，你可别放弃我啊！我还指望你带我脱离苦海呢。”

池新的苦海，其实就是池新他母上闲着没事，隔一两个星期就让他去相亲约会，只要每次饭局上池新带着程莉出场，基本没有后续，当然程莉也不是白白拆场子的，池新事后还会补上好处。

“你自己在苦海好好遨游，跟我不搭界。”程莉哼了声，戴上耳塞自顾自干活。

见他俩这开骂阵仗，有同事说，别东折腾西折腾，就近取材不好吗？你俩凑对得了。同事们的八卦细胞真是太足了，就他们的斗嘴细节也能脑补很久。

解签纸撕了，程莉心里有点堵。她以前从不迷信，更不会在乎这种小细节。这会儿却觉得有点亵渎神明，不由得心里惶恐，老天会惩罚吗？

快下班，程莉从太虚那神游回来，暗自咒骂了自己一句，神经。

经过被人逼婚的春节假期，好似自己也被洗脑了，真是被逼疯的节奏。

【第一眼美女来袭】

“一级戒备，一级戒备。”

池新的短信言简意赅，见程莉没反应，又飚了电话，无奈接听。

前阵子因为解签纸的事，程莉对池新爱理不理，现如今池新真的陷入困境，她也不能坐视不理，让他把约会的地址发给她，到时出现。

在池新的相亲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一级戒备，以前的都能随便打发，这次据说池新母上特别中意那女孩，条件特别不错，最重要是本地的，女孩平时挺排斥相亲，了解池新的情况后竟催着要见面，池新的家人都看好这次相亲。

“我在你楼下。”池新说，显然他已经处于焦躁边缘，有种被他母上送上绞刑架的感觉。

“化妆呢，上楼等。”

周末，程莉起得晚，床上东西都还没收拾，更别提早餐，池新二话不说就去厨房煮了碗面。

“就你这家庭煮夫的潜质，最适合成家，何不从了你母上意愿，讨个媳妇回家？”程莉逗他，好几次去拆场子都遇上质量不错的，估计这次也不会差。

“你又不做我媳妇。”池新说完就再不发一言，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她吃完，收拾好碗筷后出门。

正如池妈妈所言，女孩小楚很漂亮，让人第一眼就喜欢。而且脾气好，不像其他女孩，一见程莉就摆出敌意。

女孩丝毫不介意池新与程莉偶尔互动透露出的暧昧，还表示以后想再约两人玩，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愿。

程莉能感受到小楚对池新的喜欢，约会结束后，她说：“这次场子没拆干净，这女孩不简单，以后你可能有麻烦，再加上你母上助攻，等着投降吧。”说完哧的笑了声。

池新的表情却严肃下来，待程莉收了笑声，他才缓缓发问：“莉莉，你还是介意我妈？”气氛一下子就冷下来，凝住。

介意，怎么会不介意呢？程莉在心里冷笑，但表面依然平静：“多久前的事，我有那么小气吗？”

【走乱的棋局】

2010年，池新还没那么贱，程莉还很招人喜欢。

池新在一堆追求者中，孜孜不倦地向程莉献殷勤，终是以地理优势赢了别人。

池新提出的约会，程莉一般不会拒绝。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能凑对，结果被一顿噎人的晚餐搅黄了。

曾经心动的火苗被浇灭后，不管同事们怎么开他俩玩笑，都不会尴尬。

晚餐发生在池新的独立公寓，那天池新说要在家烧酸菜鱼，让她拎一打啤酒过去。程莉不是本地人，刚开始工作，租住在条件较差的郊区，偶尔会去池新那蹭饭吃。

那日上楼，有个阿姨见程莉拎着一打啤酒，主动开口劝说女孩子喝酒不好，程莉只是微笑着没有回应，她不太习惯与陌生人交流。直到两人走到同一道门前，才知道阿姨就是池妈妈。

程莉初出茅庐，哪懂得与池妈妈过招，三言两语间，工作、家庭情况已被一一问出，池妈妈时不时地将自家的情况做个比较，不忘彰显优越感。

这点承受能力程莉自然有，反正他们才刚开始，犯不着为这些伤神。但是池妈妈的功力实在太强，要把所有萌芽都扼杀在摇篮里，不让这对正打算开始的暧昧小恋人有在一起的可能。

池妈妈说：好多外地来的女人都想找个有房的男人嫁了，一劳永逸，我们家池新现在也有一套房子，追他的女人肯定排成队，你们公司里有这种小姑娘吗？池妈妈把话题抛给了程莉。

池妈妈的言下之意就是：跟我家儿子恋爱，就是冲着房产来的，外地女人没脸没皮。字里行间的影射，程莉听得真切，但她不能发作，她得克制，她依旧谈笑着把公司的趣事说给池妈妈听，仿若只是池新关系要好的朋友。

事实上池妈妈的那些言辞就像数十根钢钉，一根根扎在她的心口。那之后，程莉将池新彻底拉进了黑名单，池新一再道歉，都被全盘退回。她说幸亏恋情还来不及开始，避免后来的很多麻烦。

至此，还未正式开始的恋爱戛然而止。

池新又说，恋人做不成，铁杆好友总行吧。有免费劳动力，随时能差遣，何乐而不为呢？程莉没推开池新。

池妈妈虽给程莉留下了不小阴影，但也算是宝贵的一堂课：单身在外奋斗不容易，得有明眼辨认的本事和强大的内心。

后来，池新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当然有感觉，他让她参加所有的相亲约会无非是想搅黄所有事，让池妈妈最后认了程莉这媳妇。

程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但问题是，被池妈妈给戳了洞的自尊心不肯愈合啊，每次萌生了复合的念头，总会冒出池妈妈不屑的表情。

一步错，步步错，整个棋局都走乱了，谁都没能力让它回到最初模样。

【迟到的真心】

正如程莉所言，小楚不简单，她的攻势，可谓全面轰炸，手机、微信、QQ、微博，小楚那温柔的语气，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更何况是被程莉拒绝了这么久的池新。

起初，与小楚去喝个茶，吃个饭，池新会自觉报备，后来程莉说：“一个大男人，约个会还炫耀，够幼稚的。”池新只能缄默。

池新在眼前晃荡的时间少了，程莉有点不适应，也许是习惯吧，不可能是吃醋。

这些坏情绪一直持续到总部公布去美国的培训名单，程莉就在榜上，她光顾着高兴，哪还为池新有了新对象伤神。

公司所有人都祝福她，唯有池新戳她：“美国回来都成东方不败了，找谁嫁去？”

“不见得现在有人要我？”程莉说。

“我！。”池新信誓旦旦说。

程莉发愣，她以为池新的任何语言，对她已经没了杀伤力，可就在此刻，池新的话像一把匕首，尖锐地戳进她心窝。

在她心里，池新的位置绝不低，但因为往事，她将他防御在心门之外，自尊心是最后一道关卡，啪嗒，这会儿开了。

人吧，就是矫情，一定要到关键时刻才有所悔悟。

“逗我呢？我昨天还看见你和小楚聊得热乎呢！”她匆匆将话题引向别处后，才松口气。

是，她不愿承认自己迟到的真心。

她不愿接受池新，有着太多阻碍，犀利的池妈妈，难得的出国机会，时时发作的自尊心，哪一项都能让她犹疑半天。大抵是不够爱，或者说，太自私。

池新没再打扰她的生活，只在出国前送了个平安袋给她，保平安。

【无眠夜】

出国培训一年，工作两年，程莉回国时已经三年过去了，公司里人事变动，池新也去了他处。

程莉约了原先同事聚餐时，了解到池新的情况，他娶了本地姑娘，做起丝绸生意，过得还不错。

同事们以前是开他俩玩笑，现在是替程莉惋惜因为事业丢了枚好男人，好心将池新的店铺地址抄送给她。

如果像晚间八点档演的，她身着华服循着地址去找已有家室的他，这场面会很震惊吧。一个人的酒店房间，她想象着狗血剧般的场面，顾自笑了起来，眼眶不自觉湿润，叹着气将写有地址的纸团扔进了垃圾桶，随即，点燃了手里的烟。

曾经是她亲手推开了他，现在自然没有资格去寻，这些她明白，但肆意来袭的回忆，在一点点侵蚀她的理智。

时钟越过十二点，她瘫倒在酒店大床上，手里握着池新送的平安袋，难过孤单的时候便拿出来瞅瞅，权当精神慰藉。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平安袋里装着那张被她撕碎的解签纸，池新一片片拼接完整。

冷风嗖嗖灌进她的领口，她知道，今晚肯定是无眠夜。

【平安夜，送你们一个爱情故事~想问问大家，自尊心，在爱情里真的那么重要吗？说说你们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