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老金一口菜还没吃就喝下了两杯白酒，刚要倒第三杯，忽然想到晚上要陪着儿子去相亲，总不能搞得一身酒气，只能“哎呦，哎呦”叫两声把酒瓶推开，埋头吃菜。老金洗了碗，从衣柜里掏出件衣服对着镜子试了试，颇为满意，觉得应该不会给儿子丢人，只是这头发怎么梳都觉得不舒服，看来得去剃个头。老金换回原来的衣服，抓起茶几上的一袋花生出门向老王的理发店走去。
老金从来只在老王的理发店剃头，剃了几十年也就和老王剃出了交情，其实也不止是老金，附近许多老头老太也和老王有着不错的关系。老金只在老王这里剃头也并不只是因为交情，而是因为老王重交情，从六年前开始和老王关系不错的这些老头老太们来剃头，收十五块的，老王只象征性地收他们五块钱，日子久了，老王干脆连五块钱也不要了，老头老太们只要自己带上了一把瓜子或花生之类的，来店里坐上一下午唠唠嗑，没有客人的时候，老王也就顺道帮他们把头发剪了。老王的理发店总是热闹的，老金又是爱凑热闹的，所以老金剪头发总是费时的，一剪就是半天的时光。
秋风吹走了夏日最后的余威，拍落一片片树叶，宣告秋日的降临。老金右手剥花生，剥开后迅速将花生米交到左手，左手又轻轻一抛将花生米送进嘴巴里，这样一粒又一粒，老金慢悠悠地走出小区。
“呦！老陆！干嘛呢？走，到老王那坐会儿不？”
迎面走来的老陆并不停下脚步，只是说道：“哼！你要去就快去，人家的时间可金贵着呢！”
“哪能啦？和老王有什么不开心的啦？”老金诧异道。
老陆不响，只径直离去。
“哎呦，都这岁数了还这脾气，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老金喃喃道。
刚走到老王的理发店门口，老金就照例喊起来：“老王！剃头！”
老金并没有得到往常的回应，老王不在店里，老王的儿子小王正在给一个女人剪头发，并不理他，旁边的沙发和椅子上坐着五个人低头拨弄着手机，都没见过，估计也是等着剪头发的，老金进来，他们都把眼珠子往上翻了一下又马上翻下去，头也不抬一下。小王头也不回，一边给女人剪头发，一边轻轻说了句：“剃头就排队。”
老金找了个空位坐下，把花生往身旁一放，抓了一颗，边剥边问：“老王不在啊？”
“我爸不在，”小王依旧头也不回的说道，“叔，把钱先付了吧。”
“钱？”
“是啊，叔，你剃头难道不付钱的吗？”
老金一愣，他感觉到旁边五个人的眼睛好像又向他这边翻了一下，忙摸了摸口袋，说道：“是，哪能不付钱吗？！十五块对吧，叔正好带了二十，零钱在哪儿，我自己找了。”
“二十五。”
“什么？”
“剃头二十五。”
“哎呦！上个月还十五，怎么就变二十五了？”
小王的手停下来，转过头，对老金说道：“上礼拜我爸把店传给我了，以前我爸定的价是十五，我现在改了，二十五！”
哎呦！难怪，难怪！老金心想，这小王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老金挠挠头，又看看旁边的五个人，他走到小王身旁，小声说道：“小王啊，叔今天出来的急，就带了二十……”
“现金不够，微信、支付宝都可以，那有二维码。”小王说完手往旁边一指。
哎呦！哎呦！老金气的差点跳起来，但又看了看旁边的五个人，便只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老金走在路上越想越气，老子带够了钱也不在你这剪了！老金心里骂道，这臭小子可真不是个东西，他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啊，老王可真是失败，怎么教出这么个东西！
老金边走边骂，还没走出多远便瞥见一家新开的名叫“风格造型”的理发店，店门口竖着广告“开业大酬宾，洗剪吹原价三十九，现只要十八”。老金忽然想鼓起掌来，看看，人家这店比老王那破店可大得多，装潢那就更不用说了，气派极了！最重要的是就人家这店都只要十八，那臭小子凭什么收二十五？老金这样想着就往店里走，走到门口停了一下，他在老王的理发店剪了十几年的头发从没去过别家，这会儿走到门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觉得不都是剃头的么，能有多大区别？便大声喊了一声，“剃头！”
一个女服务员连忙跑过来，问道：“先生，理发吗？”
“剃头！”
服务员把老金带到椅子前坐下，老金坐下后忽然有些慌乱，他心想，这外面写的“原价三十八，现十八”是不是真的呀，自己可只带了二十块钱。想去找了服务员问，却又怕人家笑自己土。又想，这白纸黑字写着的总假不了的。
“先生，请稍等一下，这是您的茶水。”一个女服务员端了一个盘子放到老金面前。
“我没点啊？”
“先生，这是包括在您的服务里的。”
老金朝盘子看了看，三块饼干、五颗糖果加上一杯柠檬水。哎呦！这18块剃个头还能送这么些吃的？我不信的，怕不是最后要和我另外算钱。对，我一口不吃，看他们怎么跟我算钱！
“先生久等了！”一个女服员走过来，在老金头上按摩了几下，便拿出洗发水往老金头上抹。
“你干嘛？！”老金叫道。
“先生，我帮你洗头啊！”
“你冲都没冲，怎么就抹洗发水啊？！”
“先生，这是干洗，您如果需要水洗的话也可以。”
“当然要水洗！干的怎么洗？！”
女服务员和老金连说了几声抱歉便带着他去洗头。水洗的房间由于在理发店里面些的位置，所以显得有些昏暗，女服务员让老金仰卧，头靠着水斗，用水冲了几下，涂上洗发水，便开始对老金的头部进行按摩，老金闭着眼睛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舒服极了，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老金睁开眼睛看了看女服员，又看了看这有些昏暗的房间。哎呦！我怕不是到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了！老金又看了看女服务员，就这女服务员的样貌，如果真是不三不四的地方，自己倒也不吃亏。想着便又闭上了眼，手下意识的往口袋一摸，哎呦！我可就二十块钱！老金“唰”一下跳了起来，喊道：“我就二十块！”
“先生，洗发水还没洗掉呢！”
“你也知道啊！那还磨磨蹭蹭干什么，我就想剃个头，搞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女服员被吓了一跳只好赶忙帮老金洗好头，带他到原来的位置上把头发吹干。
“请为我的服务打一下分，马上为您安排理发师。”女服务员把一张表交给老金。
哎呦！这女孩子不是理发师呀！老金心里又在嘀咕，这洗头和剃头居然还要分两个人，看来是金玉其外啊，这十八块的理发店还真是比不上老王的理发店。
老金随意在表上“满意”一栏上都打满了勾，这个时候一个小伙子走过来，给老金带上围裙，拿起剪刀“唰唰唰”剪起来。老金透过镜子看小伙子的姿势，还真是比老王潇洒的多。
“我说呀……”老金说。
“请问怎么了，先生？”小伙子马上停下来问道。
“没……没什么，你继续。”
老金走在回家的路上，秋风打在身上，畅快的很，只是头上觉得凉飕飕的。老金看了下表，才用了半个多小时，心里莫名有些失落，想在外面逛逛却又不知道该去哪儿。老金回到家的时候，儿子正在试衣服，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
“爸，你这头不是老王那剪的吧？和以前不一样。”儿子见了老金便问。
“别提了，换了家理发店。怎么剃的不好吗？”老金照了照镜子问。
“没有，挺好的。”
老金坐在沙发上嗑了几颗瓜子，总觉得怪怪的，便又跑到镜子前看，
“小子，这头剪得真没问题？”
“真没问题啊！”
老金又照照镜子，自言自语道：“不对，一定有问题。臭小子媳妇还没娶就骗老子了！我还是得找老王给我修修去。”
老金再次来到老王的理发店的时候，老王正好在，老金马上叫起来，“老王，快帮我把头发修修。”
老王看了看老金，说道：“这头挺好的呀，不用修。”
“不行，不行，这头不好，你得给我修修。”
“可以修啊，二十五！”小王叼着根烟走进来。
“我找你爸给我修头发，又不是找你！”老金说道。
小王笑嘻嘻地说道：“叔，我现在是老板，我爸来帮个忙，那也算我的员工，那当然得按我的规矩来啦。”
老金瞟了眼老王，老王只是看着他笑笑，说道：“老金，不用修。”
“我就修修也要二十五？”老金问道。
“二十五。”
“啪！”老金把几张钞票拍在桌子上，“二十五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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