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唐,开元十四年,夜,宵禁。一阵风吹过街道,然后随着风的,一盏盏灯笼从一个个小巷子亮起,飘过……
灯笼在朱雀大街上汇聚成一条光的河。这时,那些提着灯笼,穿着人类衣服的小小生灵,才渐渐露出它们本来的面目。它们,是猫!
这是关于猫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叫秋儿。她是一只被人类男孩春儿所救的猫,一只会法术的猫。
春儿变成猫后误入了耗子洞,为了救春儿她来到老鼠王国,在这里,和蛇老大交易……
而另一端,春儿却被一只耗子和尚囚禁在家中,这和尚意欲何为?春儿能不能顺利逃出?秋儿又能不能找到他?一场关于使命与成长的故事就此展开。
文/溜爸
第二十九章 鼠遗村
恶狠狠,
不一定是五大三粗,身上画着皮皮虾,满脸横肉的恶棍。
恶狠狠,
也可能只是个老太太,瘦小枯干,苍老羸弱,只有眼睛里还散着光,那是被现实磨砺出的,比刀子还锋利的光。
如果你被这种光盯过,你就会明白,这后者的恶狠狠要比前者更可怖,因为那里面包含着这个世界对一个生灵的欺辱和蹂躏。
现在,一公一母两只耗子就正被这样的光盯着,不是一束,是几十甚至上百束。那感觉,就好像同时有上百把刀割自己的肉。
这是从走出连接鼠国上下两层的那个洞开始的,从一两个发现了它们的诧异的目光开始的。然后,目光越聚越多,越聚越多,而这些目光的主人,也开始在两只耗子身后跟着。
两只耗子慢慢地走,它们就慢慢地跟,两只耗子快快地走,它们也尽可能快快地跟。最后,终于把公鼠跟急了,它转过身,朝着那个看起来最恶的,也是离它最近的老耗子大喝一声:“你们想要干什么?!”
老耗子停下了,其他耗子也停下了,然后,它们定定地看了公鼠一会儿,突然就咧开嘴乐了,一种似乎很僵硬,又似乎很自然地乐。
公鼠无从辨认这乐是更多善意,还是更多狡黠。它只知道这乐太恐怖,于是,拉起母鼠,飞奔而去。
拉起母鼠,飞奔而去不知道跑了多久,总之是完全摆脱了所有的耗子,公鼠才停下,弯着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说:“哎,刚才那是些什么耗子呀?”
“应该是这里的居民,看来这里就是老鼠王国很出名的南市了。”母鼠倒是显得很平静。
“南市?可我没觉得刚才那地方像个市场呀?”
“是的,因为所谓的南市并不是市场,而是贫民窟。”母鼠说着指了指周围,“这方圆几十里的范围都是贫民窟,一个挨着一个,一个套着一个。”
公鼠听着,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母鼠:“我怎么觉得你对这南市比对老鼠王国还熟悉呢!”
母鼠没有马上回答,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因为我认识这里的老大。蛇老大!”
“蛇老大......”
“嗯,早在蛇老大没来这里之前,这里并不叫南市,那时候,这里叫鼠遗村。”
“遗村?”
“嗯,遗村,遗弃之村,遗忘之村。因为这里的鼠民觉得,国王早就忘了它们。所以,就起了这么个名字。”
“原来如此。”
“可是后来,蛇老大来了。它突然来,突然侵占了这里,然后就成了这里的管辖者。”
“那鼠王能同意?”
“开始的时候,鼠王没有意识到,不是说了么?这地方叫遗村。后来,想起来了,已经晚了,蛇老大已经组织了一只属于自己的部队。再后来,鼠王不仅默许了蛇老大的存在,还跟它做起了买卖。”
“噢!”公鼠恍然大悟:“所以,才叫做南市是吧?”
“是。”母鼠说着,领着公鼠继续向前走。
不远,它们就到了一个小巷子前,巷子外立了一个牌坊,上书四个大字:鼠村牌坊。
在牌坊的下面有一个捡破烂的老耗子。老耗子骨瘦如柴,身上的毛也是斑斑有,斑斑无。两只耗子来到牌坊前的时候,它正把捡来的垃圾堆在牌坊一侧。
等两只耗子进了牌坊,它已经躺在了那些垃圾上,好像任凭天王老子从它身旁过,它也全不关心。
进了牌坊,两侧都是些做买卖的,买卖不挂招牌,只是挂着各色的灯笼。那些灯笼红红绿绿,和阵阵阴风搅和在一起,招摇着扇扇门帘。
门帘外大都有伙计,伙计大都坐在店面前的一把椅子上,看起来像是准备着招呼客人,可如果是不明白内情的,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家伙做的是什么生意。
“这些家伙都是做什么生意的?怎么不挂招牌?”公鼠就不明白。
“都是些见不得的买卖,怎么挂招牌?”母鼠说:“你看见那个红灯笼下面坐着的耗子了么?觉得它像是做什么的?”
公鼠看过去:“像是卖肉的,光着膀子围着围裙......”
“没错,它就是卖肉的,只不过,它卖的是耗子肉,而且是小耗子!”
像是卖肉的……“啊!它自己不是耗子么?难道耗子也吃耗子?”
“吃的。而且这,就是鼠国国王和蛇老大之间的买卖。”母鼠回答。
“这,这是为什么?”公鼠不解。
“因为耗子的数量太大。哎......”
母鼠叹了口气:“要说,这事还跟人类有些关系。前几年,长安城里的富人丢弃了太多残羹剩饭,结果导致鼠国的鼠口大量增加。但随着这几年人类自己的日子越来越拮据,食物又开始减少。这一增一减间,很多耗子就没了吃食。而耗子的生育能力又强,有时候一家鼠就有十七八个孩子,养不活,怎么办呢?就只能把自己的孩子卖掉。”
“难道它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会被吃了么?”公鼠讶异。
“知道又怎样?与其一家老小统统饿死,还不如牺牲几个,起码能养活剩下的,而且也不是所有被卖掉的孩子都会被吃,有些是去做了苦力,这就让很多卖儿卖女的父母有了侥幸。”
说着,母鼠又看了一眼那红红的灯笼:“当然,除了卖的,也有拐来的。为了能拐来小孩,蛇老大在整个鼠国都布满了眼线......”
“哦。”公鼠点点头:“那我就明白咱们为什么要找它了,可是该怎么找呢?去那些挂着红灯笼的店铺?”
“不。”母鼠摇摇头:“蛇老大实际上做的虽然是拐卖生意,但面子上却是开赌坊的。”
“挂羊头卖狗肉!”
“嗯,毕竟要得到鼠王的支持,也不能那么明目张胆。”
“原来如此。”
“那咱们要去赌场找了!可是赌场是什么颜色?这里还有绿、蓝、黄、灰四种灯笼。”
“你以为呢?”
“我本来以为赌场最应该是红灯的。毕竟能进赌场的耗子都喜欢寻求刺激,投其所好,用红色刚刚好。”
“那你可以把自己的思维反过来。”母鼠说:“确实,好赌之徒都是喜欢刺激的,但无论多喜欢刺激的耗子,进赌场之前,心里都还是要挣扎一番,自我安慰一番。所以,让它们进去刺激不是必需品,安全才是。能够让动物产生安全感的颜色......”
“是绿色!”
“很近了,但还是差了一点。”
“差了一点?”公鼠不明白。
“绿色对于阳光下的动物来说安全,除了它本身就有安神的效果外,还能让动物们想起树林、草地这些熟悉的环境,但耗子尤其是这地下城的耗子是在夜间活动的,他们熟悉的是阴暗的颜色,所以,赌场的颜色是灰色!”
“原来如此!可是……”公鼠抬头看过去,“这巷子里灰色的灯笼那么多,蛇老大会在哪间呢?”
“它是这里的老大,当然要选择最好的地段做生意,那就不能太浅,也不能太深,再加上这整条巷子都是它的,在这里做生意的人,自然要对它退避三舍。所以,就是中间这间有回赌场......”
“有回赌场?”
“是的,蛇老大的赌场就叫有回赌场,意思是这里有来有回。”
“赌场对于赌徒来说往往是有来无回,它却偏偏起名字叫有回,真是巧妙。”公鼠赞叹着,已经走到了那盏灰色的灯笼下,灯笼下只有一扇破旧的木门。
看见木门的瞬间,公鼠想起了牌坊下那个捡垃圾的老耗子,仿佛它们是一样的,都在用残破沧桑的外貌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潦倒、落魄和肮脏,尤其门上一道道刮痕就像老耗子胸前的两排肋骨。
那是证据,证明着它们饥饿和匮乏的证据,证据确凿。然而,母鼠却告诉它,这破门的里面就是有回赌场。
这破门的里面就是有回赌场……“连个门童都没有么?”公鼠质疑。
“有,”母鼠回答,“该有的,这里都有。”说完,径直向赌场的木门走去。门似乎是长了眼,在母鼠过来的瞬间,自动打开了一条缝,缝里传出了光和声音。光强烈,声音嘈杂。
这死寂的小巷子一下有了生气,公鼠颇为尴尬,好像是它的缘故,才打破了这巷子的冷清。然而,左右看看,却没有一只伙计耗子回眼来看,它们都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睛望着巷子外,仿佛那里有什么比这门里的嘈杂更能让人侧目的。
“快点儿!”已经走进门内的母鼠从门里探出头来,催了一声。
啪......啪,啪!公鼠没来及去看其他地方,听见自己爪子落地的声音,它就先看了脚下,之所以落地声那么响,因为脚下是一整块的琉璃地面,公鼠看着琉璃,看着里面的热闹,有些拔不出眼。
琉璃里有数十盏宫灯,宫灯下是数十张大桌子,看不到桌面,所以,公鼠也不能确定桌面上有什么,只是它知道上面的东西让周围的动物很兴奋。
围着桌子的不只是耗子,或者说大多数都不是耗子,在琉璃里它们有些变形,变得分不出模样,所以公鼠抬起了头。
桌旁的动物有青蛙,乌龟,蜥蜴,蜈蚣等等,这些家伙都穿着衣服,而且衣着华丽。公鼠从来没在一个地方见到过这么多动物,也没见过这么多动物赌钱。
一只青蛙伸脖子吐出舌头,将骰子卷进嘴里,然后转转眼珠,又把骰子吐出来。公鼠看得恶心,但其他动物没有,它们只关心滚动的骰子停留时的点数。
蜈蚣用它的十几对脚在桌子和地面上敲着一片杂乱的拍子。乌龟不敢看,把大半的脑袋躲进壳子里,只留出一小段。
骰子终于停了,显然蜥蜴是赢钱了,兴奋得整个皮肤都变成了红色。
“看什么呢?”母鼠见公鼠津津有味地站在赌桌前,叫了一声:“咱们该进去了。”
母鼠说的进去是进赌场里面的另一个门,门双开,很大,和入口处的木门有着身份和阶层上的巨大差异。
门前站着两只姿态婀娜的小蛇,小蛇见两只耗子过来就从左右拉开了门。
作者|溜爸,一个拉小提琴的习武之人,一个舞文弄墨的计算机工程师,一个被山东大妞泡上的北京爷们儿。最大的理想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上写故事。
全目录|《唐朝那些猫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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