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他殇之伤
强制性的闭上眼睛，回想着高中里那些模糊的人们。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后，在这个全都是优等生的学校里，我一败涂地。看着自己倒数的排名，内心的羞耻感如同堤坝上驻守的白蚁，不停的啄食着堤身，仿佛顷刻之间就会崩塌溃烂。
那天放学后我没有回家，而是绕着学校一圈一圈的走。高中的校园有很大的篮球场、排球场。羽毛球馆、体育馆应有尽有，就连道路两旁的树木都仿佛是被精心修剪过的一般。
墙壁上到处是数理化的公式和语文必背课文，张贴栏里五花八门的社团和学生会的招聘信息层出不穷，还有那些醒目的奥赛报名宣传表和竞赛信息。
我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心底里莫名就冒出了一声“切”。
我想“切”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这些东西都是给那些家境好有时间花钱去培养特长的人准备的，而像我这样又穷又丑的人，即使花光所有力气也只能用在读书上，而现如今，连读书都已经不再是我的强项。
我觉得讽刺。
讽刺这个世界的不公，也讽刺自己。
偌大的校园里我漫无目的的走啊走，我真希望有那么一条路，我可以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一直走一直走，再也不会走回来。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教学楼顶层的天台上，远处的夕阳挟裹着对面的教学楼，红色里泛着微白色的淡蓝，更远处的黑色渐渐向它们逼近。
从那里望下去，是一望无际的操场，操场上空无一人，绿色的塑胶草坪和红色的跑道交相辉映，只留下白色的细线蜿蜒着。
我小声嘀咕：“沈墨殇，这下你真的是个丑八怪了，连成绩都丑到没眼看。”
“成绩好看你就不丑了吗？”一个声音在我旁边说。
我转头顺着这声音的方向看去，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把头发烫的有点发黄的家伙，他眉清目秀却面露凶相，五官分明却带着点邪魅，眼角上勾仿若狐狸的眼睛，鼻梁高挺，他很高，高出我好几个头。
但吸引我的，却是他的耳朵。他耳朵上有很多耳洞，那上面被他戴满了耳钉，各式各样的，骷髅的，星星的，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耳钉。一身校服被他松松垮垮的穿着，拉链也不拉好，里面的白色T-恤裸露在外面，一双板鞋倒是被刷的干净。
总之，这人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奇怪。
要是不看他颈部以上或许你会觉得，他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再不济也是个干干净净的小伙子，但是看到那张脸和那杀马特的发型以后，你真的很难把他和品学兼优这几个字联系起来，因为怎么看都觉得，十有八九是个小混混。
我没有说话，我打量着他，就像他打量着我一般。
他掏出一根烟，欲往嘴里塞，却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手来撩我头发。我本能反应的向后退了退。
“你干嘛？”我充满警戒的问。
“其实也没有特别丑，另外半张脸还是很好看的。”他看着我笑。
怎么说呢，不笑还好，这笑也太吓人了，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壳的打火机，熟练的点燃了烟，熟练的抽着，烟圈在他的嘴里吞吐，在上空绕出一圈一圈的缭绕。
我觉得这种人和我怎么说，都不应该有交集，而且和这种人认识十有八九不是让跑腿就是收保护费以及校园欺凌等等。反正有那么一个瞬间让我联想到了宋杜鹃，还有欺负祁月的那个女生。
这种人就是，离得越远越好。
我趁他专心抽烟的时候打算溜掉。
就在我一步两步往后退，转身打算拔腿就跑的时候，他拉住了我的书包。
“跑哪去啊？”身后传来似有若无的笑声。
“我……没有啊……就……”
“沈墨殇是吧？”没等我说完他就打断了我，“今天在这里见到我的事不可以告诉别人。”
“你放心，我没有朋友，更没有可以聊八卦的人。再说你是谁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说？”我想想都觉得好笑，这人怕是有什么综合性自恋症吧，我一个连同桌都没有的透明人，我和谁说去？而且学校这么大，我都不知道他哪个班的，我有什么好说的。
“我叫严砚黎。”说完他丢开了我书包。
我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但是理智让我迅速的爬了起来，飞一般的跑下了楼梯。
我听到身后放肆的笑声，就像着了魔一般。
我觉得他一定是个没头脑的傻子，哪有贼自报家门的，那不是给抓他的警察机会吗？什么人啊？竟然自己警告不让别人说出去却把名字告诉我。我想他智商一定没过八十，一定。
当然我现在也不是关心别人智商有没有上八十的时候，想想自己的成绩和排名，我竟然是我们班倒数的，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考过倒数？我觉得我自己的智商可能也堪忧吧!
最主要的是，班主任说几个实验班是流动的，成绩排名不达标的人会被刷到二类实验班，而其他班考的好的也可以来我们班，这就意味着，我可能要离开这个最好的班。
打击真的堪称是双重的，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去重新适应新的环境，这种残忍的事情三年经历一次真的就够了。
我拿着那几张让家长签字的卷子，大笔一挥熟练的签上了沈国强的名字。这些年这件事我已经做的很轻车熟路了，但是那天却格外的感觉不一样。怎么说呢，就像偷吃食物的老鼠，带着不安，又像偷了别人挚爱东西的小偷，带着惶恐，还有内心的羞耻感的作祟，以及对自己的失望。
总之，百感交集。
所以我那晚看了很久的书，来补偿自己这份不知从何说起的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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