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138： 汉纪（十九）
五日京兆
匈奴闰振单于率领部众，向东进攻郅支单于。郅支单于出兵迎击，杀掉闰振单于，吞并其军兵，随后进攻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战败退走，郅支单于定都单于王庭。
杨恽被诛杀后，公卿奏报京兆尹张敞是杨恽的同党，不应该再担任官职。汉宣帝爱惜张敞的才干，把奏报搁置，一直没有批复。
张敞派贼捕掾絮舜查办案件，絮舜知道张敞被弹劾应当免职，所以不肯接受张敞的命令，私自返回家中。有人劝告絮舜，他说道：“我替这位先生已经尽力很多了，现在他只能再做五天的京兆尹罢了，哪里还能再查办案件呢？”
张敞听到了絮舜的话，立刻派卒吏逮捕絮舜入狱。这时，离行刑的冬月还有几天就过去了，办案的卒吏昼夜查处絮舜的案件，终于定了他的死罪。絮舜当应出去接受死刑，张敞派主簿拿着文告问絮舜：“五日京兆又怎么样？冬月已经过去了，你不想延长寿命吗？”随后把絮舜斩杀弃市。
这时正值立春，行冤狱使者出行，絮舜的家人载着他的尸首，编写状告张敞的文书，向使者诉讼。使者上奏张敞诛杀无辜，汉宣帝想对张敞从轻免于处罚，就先批复了张敞以前因杨恽获罪不应居官的奏书，免掉张敞职务后成为普通百姓。罢免的奏书下达，张敞到宫中交了印绶，然后从宫阙之下逃命去了。
几个月后，京师的官吏和百姓都松懈下来，报警的鼓声又频繁响起，而冀州官署也出现了大盗。汉宣帝这时又想起张敞治政的成效，派使者到他家中征召他。张敞身遭弹劾，等使者到了，妻子家人全都惶恐哭泣，只有张敞一人笑道：“我已经是亡命之人，郡中卒吏应当是来拘捕我的。现在却是使者来了，这是天子想要重新起用我啊。”
张敞立即整装，跟随使者到公车府上书说：“臣从前有幸备位列卿，待罪在京兆尹位上，因诛杀贼捕掾絮舜获罪。絮舜本是臣看重厚待的小吏，多次受恩被宽待，他因臣有奏章弹劾该免官，在按受文书查办案件后，却乘机回家，说臣只是‘五日京兆’，这属于背恩忘义，伤风败俗。臣私下因絮舜的罪行不便奏报，枉用法律诛杀了他。臣张敞杀害无辜，审讯案件故意不公，虽然受到了圣明法律的惩处，但仍然死而无怨。”
汉宣帝召见了张敞，任命他为冀州刺史。张敞到任后，冀州的盗贼被禁止。
皇太子刘奭
皇太子刘奭性格仁厚平和，喜欢儒术，他看到汉宣帝所用的大多是文法官吏，用刑名制约下属，就抽机会对汉宣帝说：“陛下用刑太深，应当重用儒生。”
汉宣帝马上变脸说道：“汉家从来就有制度规定，本来就是用王霸和道家之术治理国家，怎么能纯粹使用德教，专门模仿周朝之政呢！何况世俗的儒生不适合时宜，喜欢是古非今，他们容易沉迷于名实，不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怎么能重用这些人呢？”
汉宣帝说完后叹息道：“将来乱我汉室家业的人，就是太子你啊！”
臣司马光曰：王霸的道路没有不同。当年三代隆盛，礼乐、征伐出自于天子，就称为王。天子势力微弱后，无法再治理诸侯，有的诸侯能率领其他国家去讨伐不到周朝朝拜的，以此尊奉王室，就称为霸。王霸之所以能够成功，就是因为遵循大义，任用贤能人才为其服务，赏善罚恶，禁暴诛乱。因此名位有尊卑，德泽有深浅，功业有巨细，政令有广狭，并非白黑、甘苦之间截然相反。汉朝之所以不能复制三代统治，是因为君主没有这样去做，并非是先王之道后世无法推行。儒生中有君子，也有小人。汉宣帝所说的那些庸俗儒生，确实不值得和他们共同治理天下，但怎么不去寻求真正的儒生提拔使用呢？夏稷、商契、皋陶、伯益、伊尹、周公、孔子，这些人都是大儒，如果汉朝能够选拔使用，其成就怎么就这样止步呢！汉宣帝说太子懦弱不能自立，不懂得治国之道，必然将败坏刘氏基业，这是可以的；可是说“王道”不可实行，儒生不可任用，难道不是太过分了吗！不能以此来训示子孙，留给后人效法。
淮阳宪王刘钦喜欢法律，聪明通达有才干，他的母亲张婕尤其受到汉宣帝宠幸。汉宣帝从此后疏远了刘奭，转而喜欢刘钦。他多次叹息说：“淮阳王真像我的儿子啊！”汉宣帝一直想用刘钦取代刘奭，但因为许皇后是他的患难妻子并且被毒杀早亡，所以最后也没有下定决心。
很久之后，汉宣帝封韦玄成为淮阳中尉，因为韦玄成曾经谦让爵位给哥哥，想以此来感动教育刘钦，于是皇太子刘奭的位置稳定下来。
呼韩邪单于在战败后，左伊秩訾王替呼韩邪单于出谋划策，劝他称臣侍奉汉朝，以便从汉朝寻求援助，这样可以平定匈奴。呼韩邪单于向各位大臣征求意见，大家都说：“这事不可以。匈奴人的风俗，本来就崇尚气力，看不起服从受役使，凭马上战斗立国，所以才有威名于百蛮。战斗而死是壮士的应有之义。现在兄弟之间争夺国家，不是兄胜就是弟胜，虽然战死仍然还有威名，其子孙仍然能在诸国立足。汉朝虽然强大，但仍然不能兼并匈奴，为什么要扰乱先古制度，向汉朝俯首称臣，卑贱辱没了先单于，成为诸国的笑柄呢！虽然这样能够安定，怎么能再作为百蛮之长呢！”
左伊秩訾说：“这话说得不对。强弱都有时，现在汉朝正在兴盛，乌孙城郭诸国都已经称臣了。自从且鞮侯单于以来，匈奴逐渐削弱，我们已经不能恢复，虽然勉强支撑在这里，却也没有一天的安宁日子。现在侍奉汉朝就能平定长存，不侍奉汉朝就会危险灭亡，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计策呢！”
各位王公贵族相互之间争论很久，呼韩邪单于最后采纳了左伊秩訾的建议，率领部众向南靠近边塞，派遣儿子右贤王铢娄渠堂进入汉朝侍奉。郅支单于也派遣儿子右大将驹于利受进入汉朝侍奉。
二月丁巳日，乐成敬侯许延寿去世。
夏四月，有条黄龙出现在新丰县。
丙申日，太上皇庙着火，甲辰日，汉文帝庙着火，汉宣帝素服五天。
乌孙狂王又娶了刘解忧，生下一个男孩叫做鸱靡。他和公主不和，行事暴恶失掉部众之心。汉朝派卫司马魏和意、副侯任昌护送侍子返回乌孙。刘解忧说：“狂王招惹得乌孙人不满，很容易诛杀掉。”他们谋划摆设宴会，在宴席结束时，派军士拔剑砍杀狂王，但一剑砍偏，狂王受伤后上马飞驰逃走。狂王的儿子细沈瘦率军在赤谷城包围了魏和意、任昌和刘解忧。
几个月后，都护郑吉征调各国军兵营救，乌孙军兵这才撤走。汉朝派遣中郎将张遵带上医药救治狂王，赏赐黄金二十斤和各色丝织品。随后把魏和意、任昌逮捕上锁，从尉犁用槛车押到长安后斩杀。
当初时，肥王翁归靡的匈奴妻子生下儿子乌就屠，在狂王受伤后很惊恐，就带领各翕侯一起离开，到北山中躲避居住，扬言说他外婆匈奴家的军兵马上来了，很多部众因此归附他。后来乌就屠袭杀了狂王，自立为昆弥。
这年，汉朝派遣破羌将军辛武贤率军一万五千人到达敦煌，向西通渠，运粮建仓，准备讨伐乌就屠。
之前，刘解忧的侍者冯嫽读过史书，熟悉西域事务，曾经持汉朝书信作为公主的使者，到城郭诸国进行赏赐，受到人们的尊敬信任，号称为冯夫人。她是乌孙右大将的妻子，右大将和乌就屠关系密切，都护郑吉派冯夫人劝降乌就屠，说只要汉军出动，乌孙肯定会被灭掉，不如早早归降。乌就屠很害怕，他说道：“我希望保留下小王封号就行了。”
汉宣帝征召冯夫人到达长安，亲自询问情况，派遣谒者竺次、期门甘延寿作为副使，护送冯夫人返回。冯夫人锦车持节，诏令乌就屠到常惠所在的赤谷城，封元贵靡为大昆弥，封乌就屠为小昆弥，都赏赐印绶。辛武贤没有出塞返回。后来乌就屠拒绝返还各翕侯的部众，汉朝再次派遣常惠率领三校尉屯驻赤谷城，并为他们划分部众和疆域，大昆弥拥有六万多户，小昆弥户拥有四万多户，但是众人内心都归附小昆弥。
冯嫽
黄其军
作于2025年2月5日（古历乙巳年正月初八）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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