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沅有芷兮（16）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就是那一天，她觉得生命里最委屈的那一天。

父母之间，那最后一点的牵连也被她生生斩断了。

从那天开始，父母的关系好像一下回到了结婚之初，两个人和和睦睦，相敬如宾。对她的关心也更多了，周末会让她回家吃饭，每次家长会总会有一个人愿意去。偶尔爸爸还会打电话给她们班主任问问她最近的学习情况。天冷了会给她备好棉衣，学习压力大的时候，两个人会想着法的帮她减压，甚至以前从不关心她的母亲也会时常叮嘱她要好好学习。

她时常偷偷猜测，父母关系的缓和，是不是因为自己闯了大祸，然后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女儿也需要关爱，需要呵护，所以两人才一下变得那么好了。如果真是那样，那她先前所受的那些委屈还真不算什么。用一次教训换来父母关系的缓和，也全了自己多年的夙愿，所有一切都值了。

初三整整一年，她没见父母吵过一次架，也没见父母为什么事情红过脸，就连中考填志愿的时侯，父母意见也是难得的一致，这些事情都让她开心了整整一个暑假。

跟齐敏说起的时候，还被那个无良的家伙嘲笑了好久，说她是父母控。其实齐敏还有更欠揍的话，每次一提到这个事，她就直嚷嚷，说她是沾了她受伤的光，还说来了一场生死劫难才换来那么一点成果，一点都划算。口口声声跟她追要酬劳，毫无疑问，她气得当场就“赏”了某人几巴掌。

可是这份喜悦并没持续多久，就在她上高二那年，所有表面维持的美梦瞬间破灭。

那时候她因为陆江沅的事情，烦了好多天，愁眉苦脸，整天郁郁寡欢，齐敏看不得她那个死样子，美其名曰陪她排忧解闷，一醉解千愁。每每逮到周末放假休息的时间，就跑来她家蹭吃蹭喝，最后比自己喝得还多。

也许是回来的次数多了，她渐渐发现，母亲和父亲永远不会同时出现在家里。若是上午父亲在家做饭，那母亲一定会在外面吃，然后一整个下午都不回来，直到父亲出门了，才慢慢地晃回来。若是母亲在家做饭，父亲便一整天都不会回来，而且一连好几个周末，尤其是晚上的时间，父亲都没在家。

她们家在临市既没亲戚朋友，也没有别的房子可住，就算父亲加班在公司睡，也不可能好几个星期都不回家。

刚开始，她觉得可能是这段时间双方都太忙，有人不回家睡觉也很正常。可是后来，夜不归宿这件事，上升到了两个人。她爸妈都不回来住了，每个周末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里。

甚至有一次她回家，还没走到门口，在楼下就听到两人大吵大闹，东西砸的噼里啪啦响，敲门的时候，还没人应。隔了半个小时，打开门进去，家里又没什么异样，看两人神色也很正常，根本不像刚刚吵过架的人。

她把这件事告诉齐敏，齐敏还说是她敏感多疑，大人之间偶尔吵一架很正常，她想想觉得也是，以前比这更凶的都见过，这个也不算什么。

在她满心欢喜拿着月考第一的成绩准备回去给父母一个惊喜时，她看到她的爸爸和学校里一个漂亮的女老师并排从她们学校里走出来。那个女老师还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有说有笑，样子十分亲昵。她甚至从来没见她的父亲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母亲……脑海里警铃作响，联系到之前的怪异，她一下就明白过来。

于是她和齐敏花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查到了那个女老师的住处，知道了这一年父亲不归家的原因，也知道了她父母争吵的源头。最后她和齐敏一起跑到了女老师家里，要她退出父母的婚姻，指责她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可是那个女老师白了一张脸反驳她们，说她没有插足别人的婚姻，说她不是小三。可要她说个明白，她又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

梁悦一心咬定是她破坏了自己父母的婚姻，但又拿不出证据，只好三天两头跑去她家里闹，最后也不知是谁把这件事传了出去的，竟闹得全校皆知。

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和母亲吵了一天一夜。那是梁悦见过的，他们之间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她不知道她那个一向温和老实的父亲竟然会这般维护那个女人，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好脾气的父亲会那么愤怒。

然而事情的真相，往往比现实来的残酷。

“高丽，我真没想到你能这么狠。你明知道我们早就离婚了，你明知道我和淑仪是合法夫妻，你知道她是无辜的，你明知道她根本不是他们口中的小三，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父亲的四个明知道就像一道惊雷，砸的她天灵盖隆隆作响。她站在门外，眼睁睁看他们砸了一地的东西，眼睁睁看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想冲进去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抛下自己？可是她动不了，感觉全身都冰凉了，那种被人遗弃的感觉，误会别人，伤害了旁人的罪恶感袭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原来是这样。这三年来他们表现出来的恩爱夫妻模样，三年的相敬如宾……都是假象。

一切都是假的。

父母早在她初二打架闹得全校皆知那一天，就已经办理了离婚手续。三年来的相敬如宾，只不过是为了在她面前维护家庭和谐，所作出的不得已妥协。

若不是父亲一年前再婚，引来母亲的不甘，梁悦也许这辈子就这样被他们蒙在鼓里......

“高丽，当初之所以答应你不公开咱们离婚的事实，是为了悦悦着想，我不想让她还未成年就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所以我答应你，人前恩爱平和，人后互不干涉，一直到她成年，到她考上大学。可是现在呢？现在你又干了什么？你为什么让悦悦去找淑仪，为什么让她对她说那些话......”

原来......原来他们都是为了她着想，多荒唐的理由。

她该庆幸呢？还是该觉得可笑？

可是那个时候，梁悦只觉世界塌了，又气又怒，悔恨交加，只想找个发泄口，压根不懂他们大人之间，那些真真假假，是是非非。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被她的哭声吓坏了，外公外婆是连夜坐车从阑市赶来的临市。不知道他们大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母亲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竟将正在气头上的外公气得住进了医院。

后来……

“外婆，对不起……是我把外公气成那样，都怪我不懂事。”要不是她，父母的关系说不定能一直维持这样，若不是她，外公又怎么会气到心脏病发，一病不起，最后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了外婆。

“傻孩子，大人间的是非曲直，哪能要你来承担。外婆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从来没有。你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是他们害苦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