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死叠云
［古言］南朝月（8）
“阿庭，我们好像很久都没这般痛快过了？”
一番厮杀后，洛斯逸寻了一丝空挡喘气，身体落在萧庭寒身边，手中的寒剑染了浓稠的鲜血，弥散着阵阵血腥味。
即使征战南朝沙场的那些日子也没今日这般爽快，那些痛恨，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怨愤全都一骨碌地发泄在那些敌人身上，整整两个时辰的厮杀，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劳累。
“王爷，西北角已冲出一道裂口。”一个彪形大汉冲过厮杀的官道，往萧庭寒这边跑来。
萧庭寒与洛斯逸同时站起身，喝道，“好，准备兵力从西北角突破，今晚一定要拿下叠云关。”
“是。”大汉领命而去。
“阿庭，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啊！”虽然已打得精疲力尽，洛斯逸也不忘调侃一番。
萧庭寒自嘲，“经历多了，你也可以成神。”
他虽说的轻松，可洛斯逸还是感觉到了压抑在他心口的愤恨。一想到这样的刺杀，萧庭寒从小到大都在经历，洛斯逸心中的愤怒又涌了上来，那对母子……
两人同时提剑而起，望向正在厮杀的前方大道，眼底寒光乍现，杀气汹涌。
“洛三，东面就交给你了。”
手中寒剑划出一道碎影，下一秒身影已消失在三丈外，只留一道低沉的嗓音。
“众将听令，全力进攻西北角，给我狠狠地杀出一条血路。”
彪形大汉在一众将士前方高声指挥着，手中利剑不曾停下，一边大声布阵一边挥剑砍杀。
鲜血几乎染红了漆黑的暗夜，所有喊杀声还在继续……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王爷，西北角已攻破”
“王爷，东面也攻破了，敌人的残余势力全被剿灭。”
“传我令，所有人准备出关！”
黎明悄悄来临，东方绽开一角鱼肚白的天空，空气中阵阵浓稠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萧庭寒的灰质锦袍也被染成了暗红，英挺的眉眼勾出几抹血线，妖冶邪魅，剑尖滚落的血珠妖异恐怖，整条官道上尸横遍野，腥臭冲天。
洛斯逸的情况与他无异，只是脸上的血污几乎爬满了他整张脸，比起萧庭寒的冷峻更显邪魅。
“阿庭，云雷那边还没有消息吗？”众人修整后，正准备出关回京，洛斯逸突然一问，令萧庭寒也不由皱眉。
“程莱。”低声唤前方那道人影。
是昨夜领兵的那个彪形大汉，他听到萧庭寒的声音立即跨马回去，“王爷。”
“云雷的消息还没来吗？”
程莱面色一顿，“还没有。”
空气骤然一冷，众人面面相觑。
云雷做事一向严谨，即使遇到突发情况，也一定会想办法传递消息回来，这次突然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那边遇到了什么情况。
连续两天的厮杀，众人都已身心疲惫，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脸上又染上了忧虑。
“先去姬音寺。”沉思不到一会儿，萧庭寒已做了决定，他面上一派平静，谁都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洛斯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猜不到他此刻的想法。
叠云山角，丛山密林中。
水泠月等人早已筋疲力尽，躲了一整晚的追兵，他们的精神已透支到了最高限度，再挪不动半分。
“云侍卫，我们还有多少人？”
昨夜情况紧急，他们带着不足两百人的精兵从小路突围。探路的人、断后的人都被打散了，等所有人会合后，人数已不到百人。经过一整晚的击杀后，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着。
云雷身上新伤旧伤层层叠叠，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正往外冒血珠，嘴唇也苍白无色，情况不容乐观。
水泠月望着他的样子不由担忧道，“云侍卫，还好吗？”
云雷扬了扬唇角，向身边跟着的人望去，“长公主，估计还有五十人。”
一时之间，气氛冷得像铁一般，众人心中的希冀沉了下去，所有人眼底爬满寸寸死寂，随着冷风飘逝，悄无声息。
远处林中忽然又有了响动，五十多双眼睛齐齐凝向中间那个受伤的男子，“云侍卫，他们追上来了。”其中一个精壮的汉子惶恐地道。
他们每个人期待能从云雷口中听到一丝关于冲出重围的希望，可是云雷只冲他们摇了摇头。
是死亡的前兆，还是曙光的降临？没有预测，也未可知。
沉默只在一瞬间，水泠月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声线比平日里沉了几分，“云侍卫，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带着众人先离开这里……”
“这怎么行！”没等她说话，云雷当下反对。
水泠月没有半分犹豫，低声给他解释，“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太大，我们需要分散他们的注意。”
说着将身上那件外衫脱了下来，顺手撕为几数条，“你们拿着这些扮成我的样子，尽量往不同的方向跑，但动作一定要快。”
云雷伸手接过衣物，快速地分给了众人，“长公主是想混淆视听，化整为零。”
“不错，既然对方想要我的命，那就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来拿。”沉静的眸子翻涌着星芒，那光亮几乎闪了云雷的眼，心中不由得佩服起眼前这个女子的魄力。
林中都是高大的林木，加上光线昏暗，杂草丛生，如果逃窜了人影速度够快，就算那些杀手眼力再好也分不出真假，这样的确可以混淆视听，扰乱敌人的追杀。
“听着，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冲出去了，就立即赶往姬音寺与寒亲王爷会合，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折返回来。”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现在不是讲求仁义道德的时候，每个人的生命机会都把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是生是死全凭个人的造化。
“云侍卫，你受伤了就跟着我和迎兮。”
时间紧迫，众人大概明白了水泠月的意思，很快地披好了衣物，立即向远处的树林逃窜开去。
“迎兮，帮云侍卫处理一下伤口。”
“长公主……”云雷惊怒，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处理伤口。
水泠月拢了衣服内衬，不急不缓地道，“云侍卫，如果不处理你的伤口，就算我们躲过了那些杀手的追击，你同样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得不偿失。”
“可是……”
“啪！”迎兮给了他一记重锤，“你这呆子，我们公主好心救你，你还不领情了？”
云雷被拍蒙了，“属下知罪。”
还真是个呆子。
迎兮不由轻笑，“好啦，我们公主大人有大量不会怪罪你的。”说话间，云雷的伤口已被处理了大半，至少没在往外渗血。
“公主！”一霎那间，迎兮抬眸瞪大了惊恐的双眼。
水泠月身后一柄利剑正疾驰而来，眼看就要没入她的后背，云雷也被这一道惊雷钉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心跳快到了嗓子眼，目瞪得圆鼓如豆，但就在寒剑即将迫近水泠月后背的时候，她周身忽然凝了一层漩涡，寒光急电轻乍间，无数光影怦然炸裂，叮的一声，利剑转了方向，被重重弹开，插入了地面。
谁也没有看到她的动作，更没有看到她是如何出手迫使那柄利剑转变方向的，但就在那一瞬间，云雷清楚地看到了水泠月眼中突然卷起的杀气，森寒如冰，弑杀喋血，比杀手更冷，比利刃更锋利。
那绝对不是一个深闺娇女会有的眼神。
“公主……”云雷还在愣神，迎兮反应过来，朝水泠月奔去，“公主你有没有受伤？”
“无碍。”水泠月侧过身看向她的身后，那里云雷还在怔愣，“云侍卫。”她低声轻唤，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怎么了，还不走吗？”
“啊？”云雷回神，满眼惊诧。
“他们已经死了。”云雷还在震惊中，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云侍卫，你快看看你身后。”迎兮提醒他。
他转过身，望着地上两道咕咕冒血的尸体久久不能回神，“什么时候？”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
“云侍卫，我们该走了。”前方迎兮扶着水泠月正准备走，看还在后面呆愣的人，不由又提醒了他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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