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乙己其人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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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乙己其人其事

民国末年，我们小镇上，有个叫帅乙己的人，年过半百，光棍一个。据说他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他肚子里有些墨水，与人交谈，言必知乎者也，摆出一付饱读诗书的样子，还爱钻牛角尖，认死理。街上读过书的人说他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已，于是，把他的姓放在乙己前面，直呼他为帅乙己。

帅乙己曾在米铺、面铺、绸缎庄当过记账先生。不过，都没干到几个月就被老板辞退了。原因是这些老板觉得他书呆子气十足，迂腐不中用。

帅乙已只得靠替人抄抄写写打发日子，混口饭吃。虽然大多数时间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尚能勉强度日。

有天到中午他还没挣到一文钱，但肚子却饿的"叽里呱啦"响，脑壳上直冒虚汗，便不由自主走到一家饭馆门口，直愣愣看到人家桌上的饭菜冒清口水。

有人给他出主意:"帅乙己，你可先吃饱肚子，再头顶凳子，跪在饭馆门口，向路人讨点钱，还给饭馆老板。"

顶凳讨钱，是当地流传了近百年的乞讨习俗。即头上顶一饭馆中的长条凳，跪于门外，面前放一旧碗，有怜悯之人见状，可向碗中投些铜钱。

谁知帅乙己听了这话，很是生气，对那人愠道:"跪膝乞食，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君子固穷，斯文不可辱也。"其话一出，将众人逗得乐不可支，哈哈大笑。

有一好心人看他饿得可怜，故意请他写幅对联，得了些钱，他才吃上这顿饭。

有天早晨，天才朦朦亮，帅乙己就起了床往街上走。

小镇冬天的晨雾，氤氲弥漫，寒气袭人。帅乙已只穿了件薄腻的空心棉袄，晨风一吹，冷得他瑟瑟发抖，脚步也加快起来。

这么早，他要到哪里去？

原来他昨晚没饭吃，半夜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想到街上弄点吃的。

帅乙已来到"品味"豆花店，见豆花店排了七八个人，也跟在后面排起。

豆花店内狭小，只有两张桌子。炉灶就垒在街沿上。帅乙己站在后边，踮脚探头，看那雪白细嫩的豆花在热气腾腾的大锅中"咕噜咕噜"冒泡，眼睛瞪得浑圆，巴不得马上整上一碗。

这家豆花店，远近出名。之所以出名，在于选用上等黄豆磨浆，用石膏浇点，因此入口又嫩又滑。那豆花蘸料更是霸道，将郫县豆瓣抄香宰碎，加上甜酱、花椒、红油海椒、芝麻、花生、葱花等好几种调料秘制而成。夹上一筷子豆花在碟中一蘸，吃进嘴里，那又麻又辣又烫的味道，简直不摆了。尤其是在这大冬天早上，来上一碗，保证你微汗不断，全身通透。

帅乙己看着别人吃得那么爽，直勾得他肚子头饿虫翻跟头，忍不住开口问道:"老板，豆花好多钱一碗？"

老板答道:"十文钱一碗。"

帅乙己又问道:"豆花水多少钱一碗？"

老板答道:"豆花水不要钱。"

帅乙己说道:"来碗豆花水。"

老板拿起汤瓢，慷慨大方舀了一碗豆花水递给他。

帅乙己捧着热乎乎的碗，先用鼻子深深吸了几下清香的豆花水，然后慢慢品尝着水中微甜的味道，好似吃到了又嫩又滑的石膏豆花。他越喝越舒坦，不但解了渴，还解了馋。他慢条斯理喝完，放下碗，转身而去。

尝到喝豆花水不要钱的甜头，第二天早晨，帅乙己又来到豆花店。

"豆花水多少钱一碗？"

"豆花水不要钱。"

"那就来一碗。"

老板抬起头，迟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给他舀了满满一碗。帅乙己喝了就走。

第三天，帅乙己又来到店前。

"豆花多少钱一碗？"

老板一看又是他，本想发火，但一听这次他是来吃豆花的，便笑逐颜开:"豆花十文钱一碗。"

"那豆花水多少钱一碗？"帅乙己又问。

这句话把老板问毛了，晓得这帅乙己又是来喝免费豆花水。于是，便故意说道:"豆花水二十文钱一碗！"

帅乙己惊问:"豆花水二十文钱一碗可是当真？"

"明码实价，童叟无欺。若有假，我买你帅乙己的豆花水，也付你二十文钱。"

老板说这话，是想让帅乙己识相知趣，自已离开。

谁知帅乙己大声说道:"来碗豆花，汤水盛满 。"

帅乙己自己又拿个空碗，把豆花轻轻拨到空碗中，不慌不忙吃完。然后把盛满豆花水的碗一推，对老板说:"找钱来。"

老板蒙了一一吃了我的豆花，一分钱没给，反而要我找给他钱。这书呆子莫非已经呆得神经了？

老板怒斥道:"你吃了豆花还未付钱，还要我找钱，找什么钱？"

帅乙己对老板说:"你是不是君子？"

老板更加恼怒:"我当然是君子，不像你这个瓜眯死眼的小人！"

帅乙己指着两个碗说:"老板，说我小人，非也，非也。你说过你买我一碗豆花水二十文钱，现在我的豆花水就在此，卖给你二十文，扣除我吃的豆花十文，你是不是还该找我十文钱？"

老板一听，当场气晕:"哪有这种道理？！"

帅乙己说:"你既然是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找钱也罢。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可负天下人也。"说完，背过双手，悠悠然然离去。

老板气得七窍生烟，骂骂咧咧道:"没想到老子平日精精灵灵，哪曾想这迂夫子面带猪像，心中嘹亮，反把我给套了进去，真他妈阴沟里翻船，倒了血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