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空竹”与“弹弓”枪
六一节到了,我特意为小侄子准备了两份小礼物,一支“空竹”以及一把“弹弓”,都是我和他父亲小时候常玩的小玩具。没想到他看了看,摸了摸,又把这两个小玩意还给了我,然后跟他两个堂哥玩赛车去了。
推“空竹”与“弹弓”枪 推“空竹”与“弹弓”枪他这两位堂哥自然便是我堂哥的儿子,我的堂侄,一个四岁,一个六岁。他们三个混得可熟了,天天黏在一起,吃喝玩乐,无恶不作。我最喜欢看他们一起剥食我煮的鸡蛋了,就像“排排坐,分果果,过家家”似地,吃完了嘴都不擦,拍拍屁股就跑出去了,还弄得满地都是蛋壳。可我看出他们几个实在玩不出什么快乐,有时候居然能为了一条彩带或一个破球而起了内讧,闹得不欢而散,有时候哭戏还挺多。
我决定教他们玩点新鲜的,就是玩“推空竹”以及“木弹弓”。于是我悄悄带上自制的这支“空竹”和“弹弓”,跟着侄子出了门。我把他们三个的玩具车给截停了,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做的小玩意儿。我示范了怎么玩,他们却仿佛丝毫不感兴趣,调转车头继续玩他们的,继续在村子的小巷里,在晒谷场的废墟上,疯狂地赛车。
我看着他们那些呆头呆脑的儿童玩具车,感叹这现代工业文明对传统乡土文化的冲击是多么的大。“空竹”和“弹弓”这些最具南国乡土特色的儿童玩具,看来是要退出历史舞台了。而这门儿童手艺,看来也即将要断代失传了。
记得小时候,在我们大陂村,是没有什么儿童玩具的,不像现在的孩子,要啥玩具买啥玩具。我和哥哥,还有我们的伙伴们,通常只能自己动手,去制造些属于自己的玩具。而我们做的最多的玩具,便是“空竹”以及“弹弓”,它们曾为我们带来了无限的快乐。
“空竹”是制作工序最简单的玩具,所用材料也最天然。首先需要找一条好竹子,“单竹”最容易找,我们家就种了不少,但它最软,做出来的“空竹”保质期也最短;“纹竹”最硬,做出来质量很好,可在我们村这种竹子不多见;“刺竹”硬度也不错,但就是竹节上有刺,不好惹,一不小心便会惹上血光之灾。
挑好了竹子,就从一个竹节两端截取一段小竹枝,不需要很长,20厘米左右就行。关键是要保证这根竹枝不大不小,恰能塞进一条更小的竹枝,还能塞进要弹射的“子弹”;而且竹节一定要硬实,我们要用它来做“推空竹”的手柄活塞。截了竹枝以后,在竹节以上四五厘米处再截断,将竹枝一分为二。然后削一条小竹枝,把它一头塞进竹节手柄,另一头塞入长长的空竹枝,将截断的竹枝重新合二为一。这样,一条“空竹”就做好了,接下来就可以玩“推空竹”了。
“推空竹”就是找来马缨丹花籽做成的天然“子弹”,塞进这个由空竹做成的“枪膛”里,一发一发地推出去,打出去。它射程不远,更打不高,主要就是淘气的小男孩们用于近距离枪战,互相追逐打闹。小时候我们就是这样你打我一枪,我还你一枪,比的不是伤亡率,也不是射程或武器,而是换子弹的效率。“上膛”快的自然能占便宜,打得对方落荒而逃。
推“空竹”与“弹弓”枪我就曾因为慢了手脚,被围攻得”遍体鳞伤”,因为马缨丹花籽虽是山寨版的“子弹”,也是很硬的,被它击中袒露的手脚也是很疼的。要是对方玩近距离偷袭,甚至会痛到皮肤上冒出红点,脆弱一点的小家伙都会哭鼻子掉眼泪。
可是要是被“弹弓”的子弹击中,就不只是掉眼泪那么简单了。这玩意儿是家喻户晓的儿童玩具,在战争电影、儿童电影里屡见不鲜,只是各地制作原料有些区别而已。
在我们那儿,一般都是用一种叫“嫣枝金”的植物杈枝(Y字型的树枝)做成。有时候也用荔枝树枝、龙眼树枝等制作,但始终不如“嫣枝金”做的精良。除了杈枝能做“弹弓枪”,据说它的叶子还能榨取汁液,有止血镇痛之功效,小时候我们被水蛭咬伤或者不小心擦破皮流了血,就常常用它来止血。
“嫣枝金”只是我的译音,村里人大约是这么叫它的(其实它的学名叫做:牡荆)。虽然它是南国常见的植物,可我实在不晓得它的芳名。我只知道手上拿着“嫣枝金”树枝做成的“弹弓枪”,头上戴着“嫣枝金”枝叶做成的游击帽,那种感觉最酷了。小时候我们常常就是这样一身装备,像开赴前线似地跑去小海河畅泳,一路还高唱着“我们都是游击队,哪怕那山高水又深”……那个年代,我们已经远离了革命豪情与英雄主义,但心中还是充满向往的,有时甚至幻想自己能上演穿越,回到过去的游击战场去手刃几个“日本鬼子”。
推“空竹”与“弹弓”枪 推“空竹”与“弹弓”枪做“弹弓”其实更简单,将Y枝砍下,然后在两个枝头顶端各割下一环树皮,再用铁丝往上面固定两条小橡胶,再用一小片帆布或者人造皮革串连起两条橡胶,即可。那时我们最常用的却不是帆布皮甲之类,而是最容易找的自行车的废弃内胎,因为内胎也是橡胶制品,弹力非常好,子弹打出去劲力十足。
这“弹弓枪”自然比“推空竹”厉害多了,不仅射程远,打得高,子弹多样,杀伤力更是无法估计。我们都不敢轻易用于玩人身攻击,就算玩也只能用马缨丹花籽那样的子弹。我们更多的是用来打树上的鸟,子弹用沙粒或者小碎石,甚至是碎瓦片。不过,这通常只是徒劳,因为就算枪法再好,世上也很少有这么笨的鸟。有时我们也会幻想有只“惊弓之鸟”能掉下来,但始终没能遇到,它们往往不是“淡定的小鸟”,就是“愤怒的小鸟”。
不过,我们常常发现用“弹弓枪”制造些恶作剧比用来打鸟还要快乐。例如用来打蜥蜴,打蟾蜍,打树蛙,打老鼠,甚至打牛粪。蜥蜴和老鼠之辈有时候动如脱兔,不好欺负;树蛙这厮也挺圆滑,不好攻击;我们只好欺负笨拙的蟾蜍(癞蛤蟆)。这家伙面目可憎,整天蹦蹦跳跳的叫,声音难听死了。大伙常常围攻它,只要我们盯上了它,那么它是躲不掉的,就算侥幸躲得了第一枪,也绝对躲不过第二枪。打牛粪则有另一番恶趣,那时候村里还有人养牛,甚至邻村的牛还常跑到我们村来溜达,偶尔会在村道上看见好大一坨牛粪。要是谁家的孩子不小心路过,那他只好自认倒霉。我们瞄准了牛粪就打,子弹激起的牛粪“啪”一声溅到他身上,然后我们乐开了花,笑掉了大牙。
现在想起来,这真是我亲历过的最恶心最卑劣的儿童恶作剧了。我希望我的侄儿和堂侄玩“推空竹”和“弹弓枪”的时候,多一点用来“打鸟、打鱼”寻找童趣,少一点恶作剧,并且不要真的打中了鸟或击中了鱼。侄儿的童心世界已开始成型,他的快乐童年也即将开始。我衷心希望他从小就能培养出一身正气,懂得敬畏自然,懂得爱惜生命,并且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
我为侄儿准备的生日礼物终究是退回来了,岁月总是无情的,他自有他的童年,自有他的福气。“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唐朝诗人刘长卿早就叹息过这样的悲哀,我们大可不必导演晚辈们的未来。我只祈祷乡村的那一片竹林,那一片马缨丹花和“嫣枝金”林还常见常在,只要它们在,关于“空竹”与“弹弓”的回忆就在。
推“空竹”与“弹弓”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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