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有位同学从省城远道而来。一见面,就问我是不是会看风水。这一问有些突然,把我问蒙了。我说,我不会的。然而这一问也勾起我对往事的许多回忆。
闽南地区地形大多是属于丘陵、山地,平原狭小。房子大多依山而建,面向田园开阔地带。山的形状不同,大小不同,在村落中的方位也不同,房子依山傍水而建,就存在来龙去脉的问题。人们的日常生活离不开“风”和“水”。房子坐向一般都喜欢朝南,到了夏天,东南风一吹,比较凉爽。相反,如果房子大门朝西北,到了冬天,寒冷的西北风一来,冷得让人直哆嗦,对于生活起居不利。同样,人们的日常生活离不开“水”。对于生活在丘陵地带的人们,从现在上溯四十年之前,没有抽水机的时代,生活用水,都要从古井(水井)里提起,靠人力肩挑的,所以,水源地的远近,对于居住者来说,也十分重要。因此,风水考虑的问题,与住居者生活的现实问题往往也息息相关。
闽南人大多相信风水,有其传统。何以见得,证据有二。其一,相邻的古大厝(住宅房子),绝大多数朝向都不一样。其二,山上,同一排列的坟墓,朝向也不一样。位置有变,则坐向也有变。说几句题外话,为什么那些盗墓者能准确地盗到古墓里的文物,就在于他们对于古代风水学有研究。他们能够比较精准判断古代达官富人墓葬的位置,而文物保护单位的人未必精通此道。
言归正传。改革开放初期,百业俱兴,村民盖房子的人多了。现代的人们,尽管对于风水的有无,还是将信将疑,但是多数人秉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再说,请个风水先生来看看,等于请个参谋来说说参考意见,毕竟人家比较专业。加上有的看风水先生,能说会道,油嘴滑舌,能够说得天花乱坠,让主人满心欢喜。盖房子花大钱,请个看风水师花个小钱,请风水师来说几句吉利的好话也值得。于是,盖房子的人多了,风水师的业务自然也就多了,这门生意也就火了。这个年代,风水师和风水学风靡一时。
这个时期,我大学毕业不久,年轻人精力也比较旺盛。业余时间,就买了一些有关风水的书来学习研究。不知不觉对风水学产生浓厚的兴趣。还特地到泉州市区买来一个罗盘。就只差没有拜师学艺而已。有几个同事知有此事,咸来问讯探讨。我就利用星期天休息时间,去拜访同事,当时是骑自行车去的,顺便也看看他们家的风水,也作为看风水的实习。有时也发表一些即兴“演说”,“左青龙,右白虎,前赤雀,后玄武,中央后土。”“山管人丁水管财”。“二十四山,七十二向。”一知半解,信口开河。观点甚至前后矛盾,不能自圆其说。就这么一说,听者竟然认为颇有学问,与某某大师的看法相同相近。
当年父亲还健在,他得知这情况,大为不满。每次我回家时,都要语重心长地训斥我一顿。严厉地说“做医生的,学术不精,害人一命。看风水的,学术不精的,害人一族。”尽管父亲那代人相信风水,但也绝对不让我学习看风水。父亲还有一个理由,替别人看风水不是什么好职业。闽南方言有这样一句话,“佳壁(背部)背皇金(装先人遗骸的罐子),给别人看风水”。方言有多重含义。父亲的理解是,能替别人看风水,替别人排忧解难,却无法为自己解决难题。在父亲看来,看风水有点旁门左道,不要我学。在父母的强烈反对下,我就打消了拜某某风水师学艺的念头。把有关的书籍和罗盘深锁在书橱里,把它们打入冷宫。
尽管不学了,但是对风水仍然半信半疑,无法完全排脱和抵制。盖房子时,还是请个风水师来看。风水师说安放土地公的位置不对,还是“言听计从”地移徙了土地公。后来,时间可以证明,移土地公也是没有什么效果作用的。风水师常常说些正确的废话,要是换成路从某处来就更好,要是前面有座山就更好,要是水从某处来就会更好。因为他明知那里根本就没有路。说些假设往往是前提不能成立的。
请风水师来指点,无非是心理需求。花钱请大师来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安慰自己。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对于未来的恐惧心理,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心灵的慰藉,让人对未来更有信心。都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难就难在,你不知哪是精华,哪是糟粕。也许,精华中有糟粕,糟粕中还有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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