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延》第二十一章·终于等来的一场风
第二十一章 终于等来的一场风
今天的长条子巷注定会不寻常，许多人都听说了那件事情，可慑于陈家的威势，不敢轻易靠近这边。
不过还是有很多好事之人一直关注着这里。特别是知道陈家有近百人涌入巷子以后，许多人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长条子巷，甚至，其中不少人就站在巷口朝里张望着。
起初，外面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捉拿一个宁洺需要动用上百人。
不就是一个挑夫吗？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接着，他们便看见了后来的画面，似乎整个长条子巷的人都站了起来，跟在那些护卫的后头，沉默着前进。
看着那黑压压的人头，他们也沉默了下来。
一百个，好像还真的不够。
外面的人于是更加好奇了，那个宁洺，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让整个长条子巷的贱民陪着自己和陈家作对？
很多人都想知道，这样一场背景相差悬殊的较量，最后结果会是怎样。
不过，直到那些人的背影都消失在巷子深处，外面的人也没有跟进去。
毕竟，即便再怎么好奇，他们也不愿意平白无故就被陈家盯上。
谁知道陈家今天到底来了多少人呢？
许多人围在巷口，和身边的人低声交流着，他们目光在人群中快速巡视，暗自计算，哪些人会是陈家的后手。
而长条子巷依旧安静。
从陈家护卫进去以后，长条子巷就一直很安静，大家都在沉默着前进，没有任何冲突，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产生。
巷里的人打心底忌惮陈家的势力，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而陈家人面对长条子巷这样的大手笔，心中震惊尚还来不及消化，更遑论出什么先手了。
外面的人显然对里面局势判断得很精准。
现在场面虽然摆出来了，却还是差了点火候。
像揭开羞答答小娘子头顶盖头前的那份味道。
可是，谁会是先挑开横亘在双方之间那块薄纱的人呢？
宁洺吗？
那家伙真忍心开口，把这长条子巷大小老少数千人都拉下水？
那样一来，他还值得今日这场面吗？
毕竟，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不论今日结果如何，长条子巷里的人，下场都好不到那儿去。
因此，许多人都在好奇，巷子深处，打破沉寂的第一声，会是谁发出的。
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就在大家等得心痒难耐之际，巷子深处终于传来了动静。
听见那些声音，许多人相觑无言。
..........
小巷深处响起了犬吠，然后便是一片嘈杂，混乱像激烈的水波一样迅速蔓延，很快就占领了巷尾的每一处角落。
落刀，叫喊，愤怒的咆哮与谩骂。
当然，还有无处不在的犬吠，以及更远处隐约传来却清晰可闻的嘲笑声。
不过狗终究只是狗，并不像狼那么嗜血，即便再凶恶的恶狗，除了会狂吠之外，顶多也不过扑咬罢了，然而人却不一样，他们不仅会恐吓，还会真的下刀。
能闹出人命的那种刀。
初始的恐惧感一过去，陈家护卫们的刀就变得极其冷酷与残忍。
这样一来，战斗的天平便不再平衡。
巷尾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或许是因为陈家的刀太锋利，又或许是因为长条子巷的恶狗都如阿旺一样，垂垂老矣。
总之，当激战中的人和狗身上都喷出了猩红血色后，双方都异常明智的选择了停手。
留下遍地狼藉。
遍地都是碎肉与血水。
一名陈家护卫的腿上已可见森森白骨，难看的伤口处仍在冒着恶心的血泡，其余人都停了下来，他却还没有停。
这名护卫表情很是狰狞，手里的刀不停抬起又落下，朝地上砍去，势大力沉，血水纷飞。
在他的脚边，是一条早已断气的老狗。
先前，这条骨瘦如柴的老狗在他大腿上狠狠咬了一口，带下一大块血肉。
这名护卫惊怒交加之下，猛的一刀将老狗拦腰砍断，似乎还嫌不够，这家伙提起大刀在那老狗的尸体上一通乱砍，直到战斗结束，两截狗尸已被他剁成了烂泥。
远处，遥遥望见这幕的一个小孩突然哇的一下，嚎啕大哭起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将其揽入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目光中充满溺爱与悲伤。
护卫首领回头望了一眼，视野所及，地上躺着十余条狗，大半早已死去，还有一两条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吊着最后一口气。
此刻仍围在人群四周的狗，也都负伤，眼神不再如先前那般明亮，一些伤势较重的，勉力靠到一起，互相舔舐着伤口，灰暗的毛发上沾满血迹与污秽。
一眼望去，依旧还保持着凶狠战力的恶狗，至多不过二三十条。
他朝那人说道：“够了！”
对方像是没听见一般，红着眼睛仍旧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够了！”
他眉头皱起，再说了一遍。
那护卫这才停下，胸膛剧烈起伏着，朝地上只能模糊辨认出脑袋的一团碎肉狠狠吐了口唾沫。
“呸！狗娘养的！”
陈家护卫和长条子巷的恶狗的第一轮交锋很短暂，结果也很明显，后者果然并不能真正阻挡住他们的脚步。
不过，这群护卫们身上也都是人人挂彩，好些人甚至直接跌坐在地，显然，刚刚与恶狗的较量是一件很不轻松的事情，不少人身上的血液还在肆意往外流淌着。
“到此为止了。”
护卫首领沉声说道。
他身上也沾满了鲜血，不过都不是他自己的，虽然衣衫已经被扯裂，可里面露出的皮肤却完好无损，只能依稀看见一些深浅不一的咬痕。
很显然，他并不惧怕那些狗，或者说，它们并不能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
宁洺缓缓眯起眼睛，知晓了其中缘由。
对方必然是一名修行者，而且是已经完成洗髓的那种，筋骨重新得到锻炼，狗齿虽然锋利，却很难咬破他的血肉，或者说，在还没来得及咬入之前，就已经被其狠狠甩飞。
宁洺认真观察了一遍，陈家护卫中，像他这样的修行者并不多，不过，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战斗才会结束得这么快。
阿旺在宁洺身旁愤怒低吼着。
护卫首领朝它瞥了一眼，神情微冷，继而向宁洺嘲弄说道：“以前总听说狗仗人势，没想到在这长条子巷里，却是人仗了狗势，果然令我等大开眼界。”
宁洺手提黑棍，斜插在阿旺身前，以防这家伙暴躁之下冲了出去。
他平静说道：“对付狗，自然用狗的办法。”
护卫首领脸庞猛的抽搐了下，怒极反笑道：“那现在呢？你这个卑微的贱民还有什么手段？光靠耍嘴皮子可不能改变你的结局！”
“还有我们！”
在他们的后面，一个人突然大声喊到。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汇聚过去。
刘叔站在人群中间，傲然挺胸。
“对！还有我们！”
和刘叔一样，很多人都从人群中剥离出来，怒气冲冲的盯着陈家人。
面对一柄柄沾满鲜血的大刀，他们怡然不惧的站了出来，他们的手里也有武器，都是之前从家里出来之前随手抄起的家伙，柴刀，菜刀，木棍，甚至厨房里的火钳都被拿了出来。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是何大娘，相比于前面那些大男人的慷慨激昂，她的身形显得单薄瘦弱许多，她并没有喊出什么口号，只是缓慢而坚定的移动着脚步，一直走到人群的最前方才停下。
看得出来，她的目光中有紧张和怯意，然而兀自用勇气支撑着自己，她的手里，拿着一把裁衣服用的剪刀。
宁洺看着那把剪刀，隔着近百名护卫，朝她柔声说道：“您没必要来的。”
何大娘勉强一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要来的。”
宁洺深深看了她一眼，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望向距离最近的这个家伙，表情认真的说道：“我想，你现在该思考的不是怎么处置我，而是怎么走出这条巷子才对。”
他一句话说完，长条子巷数百人握紧手里的家伙，缓缓靠近过来。
陈家的护卫们顾不得捂住仍在流血的伤口，重新拿起刀聚到了一起，神色中充满不安，以及穷途末路下的躁烈疯狂。
护卫首领眼珠一转，突然面露狠色。
阿旺猛的叫唤了一声，几十条狗顿时把院子口团团围住。
宁洺朝它竖了个大拇指，赞道：“好家伙！”，与此同时，他也抄起黑棍，看向对面，轻轻笑道：“这大概就该叫，关门打狗！”
........
两波人逐渐靠拢，陈家的护卫们越发紧张不安起来，还未负伤之前，他们尚且无法拼过这么多人，现在几乎人人带伤的情况下，他们就更加不是对手了。
不同于其他人的紧张，从始至终，那名护卫首领都很淡定，似乎根本不惧眼前的压力，哪怕之前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他都未曾露怯，反而有种算计得逞的残忍与得意。
护卫首领像是根本没看见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一样，盯着宁洺冷笑道：“你以为我们陈家的手段就止于此了吗？”
宁洺挑了挑眉，似乎颇为讶异。
“哦？”
就在此时，长条子巷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坐在屋内的乔三，本来正在仔细端详手中满是缺口的柴刀，此刻也稍稍抬了下头，不过很快，他又重新低下头去，只是加快了磨刀的速度。
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得人们视线模糊，长条子巷的人们不得不停下脚步，等到风势停歇，他们再定睛看向那边，顿时，惊惧不一的表情在人们脸上闪过。
原来，不知何时，场间已经多了两个表情冷漠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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