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易树今年十五岁了,从记事开始,父亲就告诉他,他们整个村子是隐居在一个大山里面,从祖先一代代传下来,已经有千八百年了。
易树从小在这个远离尘世的桃源村长大,每天放放牛,割割草,跟着村里学堂的大叔读书识字,日子过得很是单调乏味。他最喜欢听父亲给他讲外面的故事,相传他们的祖先是在秦朝的时候,为了躲避秦皇的暴政,带着妻儿老小,隐居到了这里,再也没有出去过,已经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易树常常想,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外面想必早就换了皇帝了吧。
一日午后,易树正牵着自家的老黄牛在后山吃草,突然树上的鸟乱叫着拍着翅膀往高空飞去,老黄牛也不吃草了发狂着往远处跑去。易树看着这一幕有些呆愣,紧跟着朝老黄牛跑的方向追去,未成想,跑了没几步突然感觉到地动山摇,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下出来了。不过好在晃动只持续了几秒钟,易树担心老黄牛跑远了找不到回来的路,急忙加紧脚步朝老黄牛跑的地方寻去。
易树跑着跑着不知不觉跑到了山的深处,一边学着牛“哞哞”的叫着一边寻找着老黄牛的身影。许是刚刚的晃动的影响,山里面到处都是滚落的石头,易树走着走着见到前面山壁上似乎有个山洞,十五六岁的少年难免对未知的事物感到好奇,于是钻进了山洞寻个究竟。
山洞很窄,狭小的地方需要匍匐着才能通过,不知道走了多久,隐约看到前面似是有光,易树加紧了脚步,钻出来之后还是一片山。山间有条羊肠小道,易树沿着小路慢慢地走,边走边看两边的情况,这边似乎受晃动的影响更为严重,倒了很多树木,滚落的山石更多,偶有大石头躺在小路的中间需要绕过才可。
易树慢慢地下了山,哪曾想,山下的村庄居然是那般样子。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搭建成的房子此刻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没有一处完好的样子,还有一些人穿着一些奇怪的衣服在慌不择路的四处奔跑,有的人一边哭一边喊;有个大概和易树差不多的少年看到易树自己一个人呆愣愣的站在断壁处,一边跑一边喊,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快点来救人啊!”
易树呆愣着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看到了那压在断裂的墙壁下面似乎是有人,有的手露在外面,有的脚露在外面。
这时,突然大地又开始晃动,一些在救人的人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晃动的大地拉到了残壁下面。易树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眼眶在发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此刻,到处充杂着呼喊声,求救声,易树一个激灵,他要救人。
刚刚那个朝他呼喊的少年此刻被压在一大块墙壁下面,只露着头在外面,易树赶紧朝他跑过去,
“喂,醒醒,醒醒,我马上救你,你不要睡。”易树一边刨着旁边的土一边对着少年喊话。
许是易树的大声呼喊起了作用,那少年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的腿好痛,我动不了。”少年对着易树胡言乱语。
“不会,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的。”易树眼睛通红,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求救声,双手拼命的挖着土。
“我好想睡觉,睡过去就不会痛了。”少年看着易树努力的样子,但是他真的好痛,好想睡。
“不可以,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你不可以睡。跟我说说话,我叫易树,你叫什么名字?”易树心里万分着急,怎么办?怎么办?
“你叫易树?我们这村里没有姓易的人家呢,你是来旅游的吗?我叫木尧,我们这个村子基本都是姓木的。”少年断断续续的回答着易树的问题。
“木尧,你要坚强,我马上就快救出你来了,你会没事的。”易树安慰着木尧。
易树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只记得似乎从天亮挖到了天黑,又从天黑挖到了天亮。这期间,他总算是把木尧从残垣中救了出来,又陆陆续续地挖出了几个其他的村米。易树好想哭,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那么多人一瞬间就没了,整个村子到处都是废墟,只有少量的几个跑出来的人在哭喊,呼救的声音从开始的此起彼伏到后面越来越少。他只能拼命的挖,不敢停,他好怕自己停下的瞬间就会少一个呼救的声音,双手挖出了鲜血也不敢停,他还需要不断的和那些被掩埋着的人说话,说到嗓子沙哑也不敢停。
易树此刻还在拼命的挖,突然,他听到了前面的声音。抬头看去,是一群穿着绿色衣服的人,他们背着包袱,手里似乎是拿着一些工具和干粮之类的东西,动作很整齐的跑到了村子里面来。
“全体都有,立刻解救被困百姓,注意自身安全!”一个人在大声喊着什么,然后那些绿衣服就拿着各自的工具开始救人。
领头的那人看到了再奋力挖掘的易树,朝他跑了过来,
“小朋友你…”
易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他好想哭,他只有十五岁,还是未成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死人,没有见过这样的天灾,从昨天开始,似乎整个村子的声音都消失了,呼救声也越来越弱,整个村子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活着,他害怕,但是不敢停下,他怕停下之后会马上就有人死去。
“死了好多人啊,我拼命的挖,也只挖出了这几个,”易树忍不住嚎啕大哭。
领头的人看着易树留着鲜血的双手和躺在不远处的几个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军医,这样伤员,赶快过来救治。”
后来,又有不少的人来到了这里,他们带来了食物,带来了各种工具,带来了器械。易树因为挖掘劳累和手上的伤,和木尧一起被送往了最近的医院。易树本想着是回家的,但却发现,因为余震的影响,那条小路已经不见了。
(二)
易树此刻静静地坐在木尧的病床旁边,想到自己回不了家了,他好像流泪。木尧已经昏迷了三天了,他的家人都被埋在了废墟下面,再也没有出来。医生说木尧的腿部伤势很重,以后不能再站起来了。
第五天的早上,易树在吃早饭,木尧终于醒了过来。
“你醒了?”易树看着木尧。
“是你?”木尧没想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易树。
“你叫易树是吗?”
“嗯。”易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木尧这一切。
“我的家人…”木尧语气停顿。
“他们…他们没有被救出来。”易树艰难地说着。
眼泪瞬间从木尧的眼睛滑落。
“那一刻,我爸爸把我推了出来…”木尧泣不成声。
“我的伤怎么样?”木尧想到自己的伤又忍不住问道。
“…”易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很严重吗?你说吧,我能承受的住。”木尧看着易树的表情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医生说,你以后站不起来了。”易树艰难地开口。
木尧沉默了,眼泪却还是在不住地流。
“你别太伤心了,我…我也没有家了。”易树看着沉默的木尧忍不住开口劝到。
木尧不说话。
“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只是出来玩,但是遇到了地震,我回不去了。”易树想到从此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活,忍不住痛哭起来。
“什么意思?”易树的话让木尧有些不理解,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我家是隐居在大山里面的,因为地震裂开了一条小口子,我钻出来玩,但是余震过后,路不见了,我回不去了。”易树哭着说。
“隐居?现在隐居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回不去?”木尧有些不解。
“我们已经隐居上千年了,秦朝的时候就隐居了,从来没有出来过…”易树解释着。
这下轮到木尧震惊了,“所以,你不懂外面世界的生活?”
“是啊,而且以后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
(三)
因为木尧和易树还未成年,又没有了亲人,所以在三个月后,木尧和易树一起被送往了孤儿院。国家为了安排这些在灾难中失去父母亲人的孩子,特地送他们继续去学校读书。
从来没有上过学的易树很紧张,他只跟着村里的大叔识过字,但是从来没有学过别的东西。
“不要紧张,上学很有意思的。”木尧安慰易树。
“我可不可以不去上学啊,我害怕。”易树退缩着。
“你不去上学,那我怎么办呢?就当为了照顾我,你跟我一起去上学好不好?”木尧使出苦肉计。
木尧出院后,因为腿部受伤过重,所以坐上了一个叫轮椅的东西。考虑到他们两个互相认识,所以孤儿院安排他们两个住一个屋子,所以木尧的生活起居都是易树在照顾,陪他上厕所,给他打饭。木尧的心情恢复的比想象的快,很快地便接受了自己终身残疾的事实。也许,他是为了快速恢复过来,来陪伴自己这个开始面对陌生世界的小伙伴吧。
易树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木尧,想着如果自己不去上学的话,那么木尧一个人在学校肯定会受欺负,木尧没有了亲人,不能行走已经很可怜了,如果还被别人欺负的话,那就太可恨了。为了照顾木尧,易树果断地陪伴木尧上下学。
学校的生活是简单而充实的,初次上学的易树刚开始跟不上学校的各种课程,但是在木尧的恶补下,成绩也在逐渐的上升;坐在轮椅上的木尧在学校里生活有诸多不便,于是便有了易树每天背着木尧上下楼,课间陪着木尧一起去上厕所。初中的课程紧张且忙碌,但作为曾经的学霸,木尧在入学没多久就坐上了年级第一的宝座,后面的日子他又把易树拉上了年纪第二的位置。渐渐地,学校里面都知道了有这样一对神级学霸插班生,每天在日出的光芒中易树推着木尧第一个在校门口等待开门,在落日的余晖中最后一个离开校园。
他们互相陪伴的日子走过了初中,送走了高中,大学的日子这两个神级学霸又奇迹般的进入了同一个学府的同一个专业。彼时的他们,已经离开了孤儿院,木尧学霸凭借着自己多年的文学素养,在文学界杀出了一条血路,成为了青年畅销书作家,两个人在大学附近租了房子,开始了平淡的生活。
大学里,这个风云人物自然也是人们热议的话题,尤其,长大的易树剑眉英挺,明眸皓齿,颇有种古人芝兰玉树的感觉,自是收获了不少学校的迷妹。木尧虽是才华横溢,但受残疾的影响,暗送秋波者有之,但是明目张胆地送信者却是鲜有所闻。
“又是给你的…”木尧看着自己怀里被刚刚疾驰而过的女生扔下的信封有些无奈,对着后面的易树说。
“不用理她,明明是给我的信居然扔给你,真是搞不懂他们说是怎么想的。”易树有些愤愤不平。
木尧看着洋洋得意的易树,心里直犯嘀咕,是不是到时候了?
回到家,易树把木尧扔在了客厅就去洗澡了。木尧沉思着:是不是应该说了?再不说的话,媳妇就跟人跑了。
洗完澡的易树腰间裹着一个浴巾就出来了,奶白色的肌肤似乎在散发着光晕。木尧呆呆地看着,同样的生活方式,为什么自己就是小麦色?不行,一定要说了,不然好不容易养大的媳妇就跟人跑了。
“阿树,我有话跟你说。”木尧斟酌着开口。
“嗯,说,”易树在擦着自己的湿湿地头发。
“阿树,我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了,每天和你朝夕相处,和你一起欢笑,一起流泪,慢慢地这份喜欢就转化为了爱。我爱你,爱你的所有,爱你生气时的样子,爱你照顾我时的样子,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但是我不敢说,我怕你不喜欢我,又怕你嫌弃我是个残废…”
“那怎么现在敢说了?”易树手里的动作未停。
“因为我更怕你被别人拐跑。”木尧愤愤的说。
易树停下手里的动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树,你别生气啊,如果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们还做好朋友好不好,我保证不会打扰你以后的生活…”木尧紧张地说到。
“木尧,你知道吗?”易树打断了木尧的唠叨。
“知道什么?”木尧不解地问。
“我等你刚刚那段话已经等了好多年了,你终于敢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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