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

作者: 苏羽Loner | 来源:发表于2019-05-16 22:09 被阅读103次
    遗世

    在南京夫子庙我见到了“八娘”,她比照片中更有韵味,完全看不出奔四的影子,甚至还甩着两个大大的马尾,在拥挤的人潮中自由地跳动,活脱一个未长大的小女孩儿。

    “八娘”原名叫姜淼娲,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我把握的折叠键盘掏出来冲着她打开,喊道:“收。”

    “啊?”她一头雾水。

    “姜•妙蛙种子。”

    妙蛙种子是我在一个具有平台上认识的旅伴,老实说,我在上面翻了很久的信息,不能找穿的太露的、不能找年龄差太大的、不能找颜值差距太大的,三不原则之下,我发现并不能如愿找到合适的伴侣,打算放弃之际,看到了姜淼娲的信息:小八,老少女,37岁,一个从小到大学号都是8的女生,如果有一天我死去,请你告诉我的家人,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一定是想求助远方来将你遗忘……

    后面无非是一些文青自诩文艺的话——我对那些内容是委实不屑的,毕竟如果我想写,随随便便都能写一筐,质量也比他们绞尽脑汁想出的要高级得多。

    不过她那句话让我陷入了沉思——“如果有一天我死去,请你告诉我的家人”。

    如果有一天奶奶去世了,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让我有家人的感觉了,那样的话,我死去了,我该委托谁告诉谁呢?

    这是我第二次来南京,这座城市并不像其他人游记中描绘的那般吸引人,只是也只有来这里,我才能跟姜淼娲相遇。

    我紧跑几步拽了下她的辫子,“好了,别跳了,傻子一样。”

    她转过来,笑靥如花:“我很开心啊,这里这么热闹。”

    “我并不喜欢热闹。”我煞风景地应道。

    秦淮河旁,她的脸上还是被余晖染上了一层落寞,我读懂了她的表情,解释道:“我来之前也煞有介事的想把秦淮河当成一个重点,来了以后发现名不副实,不过如此,生活会充满惊喜,但更多的就是失望吧。”

    我们继续在夫子庙闲逛,我跟她分享第一次来的经验,一条街同一种食物可以三个价格,比如鲜虾饼,第一家20/个,第二家28/2个,第三家20/2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南京的灌汤包跟上海的灌汤包是迥然不同的,口感、形状跟吃法都是不同的。

    “这个要先用筷子把它打开一个边,用吸管喝掉里面的汤汁,把上面的皮吃掉,再去吃里面的馅儿。”我跟姜淼娲一字一顿地介绍着,拿起筷子朝那个汤包用力插了进去,不料里面的汤汁直接溅了出来,喷到了我的鼻子跟脸颊上。

    姜淼娲先我一步掏出了纸巾,靠近我,抬起手在我脸上仔细地擦拭着。我感觉到她的长睫毛已经快扎进我的心房了,如果不是我咽口水发出了响声,我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件看似高贵的艺术品,被这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把玩着。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依旧波澜不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我心跳加速,不断回味着刚刚的小暧昧。

    姜淼娲用小拇指在那个汤包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随即将小拇指塞入口中吮吸了一口,又将吸管的一段探入汤包,另一端送入口中,动作极为优雅,吸了一大口后仰起了头,两个辫子荡来荡去,好像顽皮的精灵,她微笑着问我道:“小苏,是这样吃的吧?”

    在这一刻我无比懊恼,自己既非摄影师又非画家,不能将眼前的一幕记录下来,佯装不悦:“你又没有试过,怎么说我小呢?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苏。”

    她不怒反笑,弯腰看了一眼桌子下面我的鞋,发现是白布鞋后大概放弃了踩一脚的打算,改为用力踢了我一脚,冷哼道:“那,你倒让我试试啊。大苏?粗苏?硬苏?”

    说完,她又继续享受那个汤包了。吃完后口中发出拖长的“恩”,又感慨道:“呼,真的挺不错的,我都出汗了。”

    “你,成家了没有啊,‘八娘’?”我试探性地问道。

    她不假思索地答道:“成过,后来没了。我没办法给他生孩子,他就不要我了,甚至我家里人都有点嫌弃我呢,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为什么喜欢叫我‘八娘’?”

    “‘八’是你的学号你的网名,‘娘’是因为从年龄上看你都可以当我妈妈了,而且这样会不会多点亲切感?”

    “滚,你才老呢。”

    离开了夫子庙,我们前往钟山风景区。路上,我跟她讲着我那无聊却又有趣的过去,感慨自己除了奶奶就没什么算得上家人的人了,正好想到了她的那句话,便问她个中缘由。

    “没什么理由,惊天动地自己比较孤独吧。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没家人可以通知,我早就被赶出来了,他们已经不承认我的存在了。”

    如果有一天我们无限迫近死亡,那一刻,究竟是我们遗弃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遗弃了我们呢?亦或者我们用遗忘来形容或许会更为温柔?是我们该遗忘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应该遗忘我们了呢?

    钟山风景区实在太小了,网上介绍她万种风情,游玩过后却连一点印象都没有留下。景区内人山人海,我跟姜淼娲并排走在两边都是高树的斜坡上,后面一个女孩儿冲上来撞到了我,姜淼娲一把拉过她,眼神里满是宠溺:“哎哟,乖宝贝,不要乱跑嘛,爸爸妈妈呢,你要注意安全呐……”

    小女孩儿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姐姐。”

    我摇了摇她的小手,等待着她的命名。

    “姐夫。”

    中山陵陵墓大门至墓室,高差70米,共分大小十个平台,计392级台阶,象征着当时三亿九千万两千的人口。从碑亭到祭堂,共有石阶339级,象征国民党参众二院议员为339人,寓意每人作为一个台阶,将中山先生的精神发扬光大。

    但又有谁会记得他们呢?

    我谈过一段恋爱,那时我跟我的女朋友说,我以后不打算要孩子。因为抛弃带来的阴影太沉重,我遗忘不了那一切,遗忘不了有关被遗弃的前因后果,况且这个世界真的太糟糕了,我并不觉得我有把握让自己的孩子在这个一个环境里得到真正的成长跟快乐。

    如果注定要被世界抛弃,那我不如先一步尝试抛弃世界。

    “离开南京之后你去哪儿?”离开景区后我问她。

    “随遇而安,遗世独立。”

    那个留着双马尾的奔四的女孩儿离开了,带着所有的、有关我的美好的记忆离开了,她在我的眼前跳跃着,跳跃着,在拥挤的人潮中渴望着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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