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我们都曾经这样爱过他们，爱到自己像一条狗，摆着尾巴等他们丢个球。
01
超超是我为数不多从初中时期坚持到现在的朋友。当年他坐我前排，属于人丑嘴欠性格贱的完美讨人厌类型。
我是当年班里成绩最好的女生兼数学课代表，那时候，每天早自习班级会有一本数学作业满天飞，是我的。通常第一个跟我借作业的人，就是超超。直到今天，我依然能清晰记得他每个早上炸着头发窘迫又臃肿的双眼：“作业呢作业呢？快借我抄抄。”
“你们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全班抄她的作业，结果数学课上老师发飙了，说，第三题，我课代表做错了，嘿，全班都跟着错了，错得一模一样，你们真够可以的啊！抄作业都借同一个人的抄啊。记不记得，哈哈哈，记不记得……”
这个段子他逢聚就讲，反正作为当事人的我并不记得。
但他是真的感恩戴德。
初中毕业没几年，不善学习的超超早就不念书了。在最繁华的一条电子商业街上开了家电脑维修店。有一次，我暑假回家，家里电脑出了点小毛病变得超级卡，我想起超超，没想到二十分钟后，他就带着系统盘出现在我家。
装完系统后，我妈非要我把钱塞给超超，他又搬出当年的段子，“真不用了，阿姨，您这样见外我反而不好意思了。我们上学那会儿，璐每天借我作业抄，我们关系很铁的，您可千万别这么跟我客气啊。”
感恩戴德，抄作业这件事怕是要带到骨灰盒里了。
但据不完全统计，好人也通常会是感情里被伤害的一方。这项不完全统计，目前我只在超超身上做过。时间地点分别是，深夜，我家楼下单元门口的台阶上。
02
又是一年暑假，朋友们照例迁就我的放假时间安排小聚。打牌，喝酒，逛街，唱K，蹲在广场看黄昏里跳舞的大爷大妈，都是无聊燥热的夏日里值得做的无聊事。
那天，几个人坐在街边的小饭馆里聊到很晚，并没意识到老板已经从吧台后面窜到我们身边来回踱步了。直到他吸完第三根烟，终于鼓足勇气拍了拍我们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说要打烊了。我们这才后知后觉道歉着结了账。
陆续相互送别完，只剩我和超超。我们两家同住一个小区，好人超超坚持先送我回去。
“就那么分了？”饭桌上，关于他的故事其实没聊完。
“妈的，这是我真正爱过的第一个姑娘。现在才发现，自己爱她的时候，真像条狗啊，等着她呼来喝去。”
夜风习习，在我家单元楼门口的台阶上，我坐着听超超讲完剩下半个故事。
张晓晗曾在《除了爱，我们什么都不会》这本书里讲过一个故事，结尾的时候她说，也许吧，我们都曾经这样爱过他们，爱到自己像一条狗，摆着尾巴等他们丢个球。
03
超超女朋友，是他在驾校学车时认识的。科目二练习，他在S路练拐弯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姑娘在坡起时各种熄火，然后被教练拎出车来咆哮着指导。
可怜小姑娘到处都是，但超超一眼爱上她当然抛不开外貌。我早说了，超超嘴欠性格贱，接受完九年义务教育后，语数外没什么可喜成绩，在社会上历练了几年，撩妹技能自然不用教。
所以，中间休息的时候，他买好两瓶水，贱贱地凑到姑娘身边，开启安慰模式。过程无需赘述，一个月后，俩人成了。
我想起来，有段时间，超超的朋友圈秀得一手好恩爱，撒得满屏好狗粮。
“嗯，就是她。但是啊，为什么有些姑娘一旦恋起爱，也就意味着要开始作了呢。”
驾照考下来后，超超用几年的积蓄买了辆二手车。姑娘家住外区，起初，两个人只有周末休息的时候约会碰面。冬天很快到了，姑娘说上班坐公交车太冷，想让超超搬过去住，每天开车送她上班。
这听上去挺不现实的一个想法，超超竟然同意了。他每天打理店铺，只能两头跑。姑娘九点上班，送完她后，他要开两个小时的车才能赶回店里，往往到了中午才开始营业，时间一久，引得一些老顾客不满。但为了爱情，他依然每天往返两地，开车送姑娘上下班。
东北的冬天，夜幕早早降临，大雪说下就下，高速封路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那天，超超六点多才收工，明知晚了，还是发去微信说，会很快赶到，你乖乖等我啊。
惊险的事情就在他拐过弯路的时候发生了。由于雪天路滑，他却只顾赶路，在一个傍山行走的路段，车子险些失控，滑到山下。
化险为夷后，他喘着粗气把车靠在路边停下，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里，出了一身汗，差一点就这么命丧黄泉。
在他惊魂未定时，电话响了，姑娘打来的。没有关心和体谅，而是不问缘由地委屈和责备，一番任性的抱怨后，任性地挂断电话。
超超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丧失了安慰别人的能力，或者说，他才更委屈。
“可是，没办法啊。因为我爱她。我们和好了，我还是会尽量满足她提过的各种要求。谁让我爱她呢。”
04
第二年五一，两个人本来很早就计划好一起去天津玩，但临近四月末，超超接到好哥们的电话，五一要在辽宁办婚礼。
超超爽快答应完后，才想起来和女朋友的约定。自然又是大吵一架，然后女朋友和闺蜜一起去了天津。
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是超超。他用手机搜索着剩余的火车票，想着好朋友婚礼一结束就去天津找她。黄金假期的车票自然紧张到不用说，沈阳到天津的所有直达路线车票全部售罄。
后来呢，超超竟然机智地计划了一条辗转三座城市，分别是无座、硬座、高铁站票的沈阳到天津路线，并且需要在所有换乘过程中高能奔跑才能赶上下一班车。
无非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你真是疯了。”
“呵呵，我也觉得，现在才知道自己多傻叉。更傻叉的是，为了赶时间，我连好朋友的结婚典礼都没看完，就默默走了。那一天，为了赶车，我没吃东西没喝水，天黑的时候，终于赶到天津了。你猜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你怎么来了？”
“你还像当年上学的时候一样聪明。”
“唉，不是我聪明。而是，人说这话的时候，通常会有两种语气，一种是惊喜，一种是惊讶。”
好人超超坐在台阶上猛嘬了一口烟，“她应该是惊讶。”
“为什么？”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和她闺蜜刚从夜店里出来，旁边一男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说实话，虽然我们在一起将近一年的时间了，但我很少干涉她的生活，很少过问她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我给她足够的爱和自由，她发的每一条微信，我秒回，她提出的每一个，即使是很无理的要求，我都尽量满足，但她似乎特别不在乎我，特别不。你说，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还有什么资格不满意呢？”
我憋在心里始终没好意思说出口的一句话是，因为她不够爱你，也不是你值得付出的好女孩。
“所以，从天津回来之后，我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彼此冷静一下。我以为她会反思，会愧疚，直到有一天，我在她一个朋友的朋友圈里看到他们一起去夜店的照片，她在一个很暗的角落，但旁边是另一个男的，抱着她。她笑得很开心，分开的那段时间里，他没给我打过任何一个电话，发过任何一条消息。”
“所以啊，”已经一地的烟蒂，“放手是对自己的拯救，对不对？”
05
哀莫大于心死。我们却总是拿自己的呕心沥血换灰飞烟灭。
我想起《奋斗》里向南和杨晓芸刚结婚的时候，向南送给杨晓芸一支口哨，说以后你有什么吩咐，只要一吹哨子，我就立刻出现，把杨晓芸宠上了天。
好人超超没送过哨子，却总是听话地在最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最该体谅的时候体谅，最该温暖的时候温暖，最后，也终于在最该消失的时候，消失了。他条件反射地对她好，不是因为他傻，而是因为爱她。
著名的心理学家巴甫洛夫用狗做了这样一个实验：每次给狗送食物以前打开红灯、响起铃声。这样经过一段时间以后，铃声一响或红灯一亮，狗就开始分泌唾液。后人把这种反应称为经典性条件反射。
好的爱情，终究需要几乎对等的付出，而不是我条件反射地对你好，你却只知道坐享其成，无动于衷。
秋天的时候，我收到超超发来的一条微信：昨晚我又梦到她了，她说她想吃小龙虾，我就带着她一家店一家店地找，到最后也没找到。她生气，转身走了。我醒了......
我心疼我的好朋友，好人超超。我只希望，能有个心疼你的属于你的姑娘早日出现，舍不得轻易对你摇铃，或者吹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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