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画郎(四)

作者: 小五生 | 来源:发表于2020-05-03 15:46 被阅读0次

对于苏云凡来说,故事的进展带着几分微妙的荒诞意味,自从上次见到那个鬼影,他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浩大的劫难。那个幽暗的身影像个始终都无法摆脱的幽灵般缠上了他。他在梦中挣扎,看到那鬼向他乞求,向他哭诉,身上带着在深渊中积淀了数十年的仇恨与怨气,散发着阴暗,腐朽和败落,那不是一个人,甚至也不是一个鬼,而是一幅由痛苦和绝望搭成的骨架。

那样的存在实在令他难以接受,所以,他宁愿相信那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幻觉。可是这样一来,那鬼影就变成了从混沌当中抽离出来的自身,折磨着他,令他生不如死。

天刚亮的时候,忙了一整个晚上的刘知府在审讯室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趁着休息的空档,他呷下一口微微冷却的清茶,将混乱的思绪稍作整理。

他回想起那个众人称道的黎世瑾,此人实在是机敏能干,一上来便将嫌疑人范围缩小到了区区三人,叫他不得不佩服。

想到这里,刘知府面上泛起笑意。实际上,当他推算出婉儿的死亡时间后便察觉到了一个事实,在那个时间段里,三个嫌疑人中的吴老汉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而其余两个人却不知所踪。所以,在第二起凶杀案当中,吴老汉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假如两起案件同是一人所为的话,那么凶手便锁定在苏云凡和陈管家二人身上。”刘知府喃喃道,“第一次行凶动机虽有待查证,但第二次动机定是杀死唯一的目击证人以绝后患,如此假设合情合理。”

“假如两起案件不是同一人所为呢?”刘知府自问,“这样一来就毫无头绪,且复杂得多了。”他烦乱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睡眠缺乏让他的脾气有些暴躁。

不管怎样,当下最要紧的任务还是尽快找到明雅小姐。刘知府停下脚步,纷乱的思绪让他感到一阵头痛:苏云凡杀人动机尚未明确,仅凭一枚纽扣就将其定罪实在有失公正。再者,苏家在京城权大势大,他是不敢轻易得罪的。纵使苏云凡的供词苍白空洞,言之无物,他也不敢让其受刑罚之苦,只能在审讯过程之中以礼相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当真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实际上他想,扣押下苏云凡也只不过是权益之计,如果凶手真的是他,那正好可以好好审问出明雅小姐的下落,如果凶手不是他,也可以趁此让陈管家放松警惕,再出其不意使其露出马脚。

这件案子表面上看似尘埃落定,可实际上却风云暗涌。

对苏云凡来说,他自以为有了铁证,再怎么狡辩也是无济于事。他身在一个百口莫辩的绝境,虽然心里清楚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可无奈他拿不出证据,也对犯案过程说不出个所以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再加上被接连不断的审讯折腾了几天几夜,他已经是心力交瘁,万念俱灰,甚至有时渴望一死了之。

实话说,苏云凡并不怕死,身处这样令人作呕的处境之中,他的确想过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想到明雅小姐尚且下落不明,如此便死了,他又心有不甘。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勉强支撑着一口气,面对接二连三的审讯,他宁死不屈,只心心念念着他的明雅小姐,以此作为自己生还的希望。

两天之后的那日正午,满身疲惫的刘知府刚在床上躺下,便听到外面传来人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在靠近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想必是来人受到了门外小厮的阻拦。果然没过多久,他听到小厮与来人的低声争吵,那人态度坚决,好像随时都可能闯进来似的。刘知府不悦地翻了个身,已经是睡意全无,起身披了衣服,冲门外道,

“怎么回事?是谁在外面?”

接着,一小厮便为难地跑了进来,

“大人,画师黎世瑾先生急着求见您,我说您已经休息了,有事情改时间再谈,他怎么也不肯听。”

“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还未等小厮传话,黎世瑾就已经走了进来,只见他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

“知府大人,我已找到证据,可证明苏云凡无罪。”

“哦?”刘知府像是总算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感兴趣地挑起眉头,连忙客气地叫人斟了茶,又屏退了众人,才对黎世瑾道,

“说来听听。”

“一切问题都出在那枚纽扣上,”黎世瑾道,“知府大人,您应该知道人死后,尸身在僵化之前有一段时间其身上的肌肉是会完全松弛下来的。若说婉儿临死是一直抓着凶手身上的纽扣,那么,在死后全身肌肉松弛的情况下,她无论如何也握不住那颗小小的纽扣。”

刘知府心中一诧,“你是说那纽扣是后来有人制造的假象?”

“是的,”黎世瑾十分确定地说,“而且我猜想,那人这样做目的一是消灭证人,二是陷害苏云凡。”

“可即便如此,也不过是猜想而已。”刘知府皱眉。

“知府大人,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说那枚纽扣上沾了同苏先生身上一样的红色油漆?”

“当然记得,”刘知府不假思索答道,“若非那油漆,也不能证明扣子就是苏先生身上的了。”

“那块红色的痕迹实际上不是油漆,而是血。”黎世瑾说道,“我重新观察了那枚纽扣,发现那块红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暗黑色,只有血才会这样,不是吗?”

“血?怎么会有血呢?”刘知府满脸惑色。

“对啊,怎么会有血呢?”黎世瑾接着说道,“婉儿是窒息而死,现场周围根本没有其他的血痕,而血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难道,是顾先生的血?”

“没错,只有顾先生的死亡现场才有那么多的血,”黎世瑾目光炯炯,“所以,这枚扣子一定是凶手在行凶过程中穿的衣服上面的,我们可以确定,这两场凶杀案的确是同一人所为。”

“那凶手为什么不在行凶之后立刻将纽扣放到死者手中呢?”

“可能是时间来不及,也可能是凶手在杀害婉儿的时候根本没穿那件沾血的衣服。想想也是,凶手既然脱去了那身衣服,怎么可能重新换上惹人怀疑呢?我猜的是,凶手在杀死婉儿后急于摆脱嫌疑,又碰巧发现苏云凡衣服上的扣子和自己先前衣服上的扣子一模一样,他把自己扣子上的血迹当成了红色的油漆,便自作聪明地在众人到来之时把它放到了死者的手里。如此一来,便成功地嫁祸给了苏云凡。”

“你说的很有可能,”说道这里,刘知府像想起什么似的,“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故意让我扣押苏云凡的,是不是?”

“不愧是知府大人,”黎世瑾笑道,“明雅小姐下落不明,我们又缺乏证据,未到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就只好顺水推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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