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善良

选择善良

云姐的微信：定于3月4日开展新学期的助学活动，请资助人确认是否继续资助，是否能如期参加活动。

第二条微信附上了我资助孩子的期末考试成绩单：语文80，数学61，英语74，物理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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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姐是这个义工组织的负责人，我们主要帮扶对象是敬老院的孤寡老人、社区特困户、特殊学校的孩子以及山区的贫困学生。其中前几项的费用都来自各界捐赠的善款，义工们上门慰问出出力，只有贫困学生的资助采取一对一的形式，根据学习阶段统一费用，自愿结对，以学期为时间段，可随时终止。

我在孩子上大学后开始接触这个组织，利用周末时间做些微的事，起初仅限于发放物资、厨房摘洗时搭把手，也不频繁。那年八月底第一次参加助学活动，走进一个个阴暗破败而使人沉重压抑的家，孩子们一张张脸上那与幼稚年龄不相称的隐忧和卑怯，让我除了心疼，又生出一丝羞愧，为平日的安逸和事不关己。是到了该做点什么的时候，很多事无所谓能力，也无关境界，想做就去做而已。

云姐说：他们更倾向于资助山区女童，因为贫困家庭通常会首先选择让女娃失学。这些女孩将来会为人母，母亲的文化程度往往决定着下一代的未来。母亲多读几年书，就会有努力让下一代接受更多教育的意识。此外，他们的资助条件也不限于品学兼优，只要态度端正，认真努力了就可以要求帮助。这样近人宽宏、沉谋研虑的考量，坚定了我通过他们的筛选去达成愿望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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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云姐在群里公布了需资助学生名单，附有比较详细的学习情况和家庭困难，这是他们暑假期间挨家挨户上门调查确认的结果，供有意资助者选择。

我最终选定的是个男孩，就叫他小福吧。小福即将升入初中，小学毕业考年级第一，母亲早亡，父亲患红斑狼疮丧失劳动能力，他还有个读高中的哥哥，全家生计都靠爷爷一人种田维持。现在虽然普及了义务教育，但是购买学习资料及中午用餐等还需要一些开支，我们帮扶的是这部分。

原本想结对个女孩，我喜欢女孩子的贴心，也比男孩相对乖巧懂事。小福和我的缘分是因为“幼时丧母”几个字，一入眼便舍不下。我知道一颗失去母亲的心多么敏感和脆弱，我刚刚经历过一个男孩的完整成长，除了我还有谁更合适呢？冥冥中他已成了责任。

初见小福，黑黑瘦瘦的孩子，比我矮半个头，头发有些长斜遮过额头，一双眼睛黑亮灵活。

他话不多，安静地坐我身旁，我问一句就轻声答一句，内向得让人心疼，或许是还不太熟吧。我不知该说什么，励志的话似乎苍白无力。没妈的孩子一样长大，而且可以开出灿烂的花，我说着这些，又看到十五岁的自己。有什么困难，或者想和谁说说话，随时可以给阿姨电话，好吗？他低声嗯着，我轻轻搂住那瘦弱的肩，如果是个女孩，我大概会拥抱得紧些吧。

老师叮嘱孩子们要懂得感恩，年节发个祝福短信，考试成绩应主动告知资助人。这是师者的教育，非我们所图。我忙着把物资装袋，和小福的爷爷一起提下楼。爷爷干枯佝偻，前扛后背的，小福很自然地袖手站着，我喊他帮忙才上前来。

“你是大孩子了，在家里要适当帮爷爷做点事，知道吗？”他又嗯一声，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要紧，不要紧，我提得动！”爷爷在一旁连声解释。

因为曾经发生过受助者私下索要钱物的事，云姐不鼓励资助者单独看望结对家庭，相关帮扶最好以团体活动形式开展。我不会开车，平时也无法去往山里，再次见到小福是下学期了。

他长高了，仍是不多话，无法太近。成绩在班上十多名，我才知道。一个学期没有他的消息，来之前我打了许多电话，他父亲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本来想买些孩子喜欢的课外书籍带去，联系不上只好随便捡了几本文学经典和英语学习的书。自家儿子的许多书都送人了，我买了新的，希望他喜欢。

第三次他和家长都没来，资助金是委托别人代领的。数学和英语刚及格，语文还可以。我有些失望，不是因为成绩，推掉了事情只为来看看他，却落了空。老师说要批评他，我又赶紧说千万别，或许有事耽搁了来不了。心软到舍不得一点点的伤害。

一路同行的群友和她们结对的孩子有说有笑画面温馨，其中有几个高中学生大方又阳光，成绩也优异，我真的挺羡慕。原来说什么不需要任何回报是假的，我还是渴望一些东西，渴望某些能满足我坚定我温暖我的东西。

寒假仍然没消息。这次期末看起来，弱的科目还是弱，新加的物理也差了些。孩子够聪明的，基础本不错，可千万别迷上网络游戏啊。也差不多到了叛逆期，男孩的心理会有波动，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很无奈，偶尔动摇，有时想，当初要选了个女孩会好许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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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新成员表示也想资助，云姐发来一个孩子的信息，成绩不理想被原来的资助者放弃了。

有人觉得，怎么能因为成绩不好就不资助呢？太功利了吧……

多么心直口快轻而易举的道德绑架！我们常说大爱无疆，“疆”可以理解为没有限制，由衷自然，每个人都能感受被温暖。善良是一种选择，不消费苦难，不绑架爱心，每颗心都需要呵护，受助的孩子和家庭，有爱的人。谁敢说自己始善至终从无小恶？谁又能界定善的疆界？不以善小而不为，若有一半的人愿行小善，这世界早已天朗气清，井然有序。

动摇归动摇，轻易放弃不是我的风格。比如写字，中途摇摆多次，不也到了不再考虑是否的阶段吗？我是个普通人，不高尚纯粹也不够豁达坚忍，有情绪因为身为女人，而不为情绪所动方对得起我的年龄和阅历。小福在学校一天，多少能学一点知识和道理，就比过早步入社会更安全。我也不是太容易敞开心扉的人，何况他一个男孩，何况我们只见过几次。再退一步，这是个极其贫困的家庭，有人说“年少时遇见善良能让人始终温柔”，多一星温柔的火苗，就消弭一层戾气和绝望，善莫大焉。

我回云姐：会继续资助。周末无特殊情况定参加活动。

希望这次能见到他，怕是长得比我还高了。希望他能顺利考上高中，安慰那位风烛残年视他如命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