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晨三点,为灯火照得通明的街道,正沉寂着。一眼望到头,看不到半个车身同行人的影子。
在街上转了几圈,运气不错,拉到了一位乘客。看着亮着空车灯跑来跑去的同行,我心里竟莫名的生出几分洋洋得意,同几许异常踏实的实在感。是的,能拉到人,便是夜班师傅心里最大的满足与踏实。
没有了白日里人涌车挤的阻挡,空落的街道正好快速行车。脱缰之马,肆意乱跑,车子跑得简直叫欢。几分钟的时间,我左弯右拐,很快把乘客送到了目的地。
到地后,乘客递过一张钞票,我赶紧接了,紧紧的拽在手里。那刻,手握钞票的感觉真好,真踏实——份子钱有了,生活开支也有了。
乘客下了车,我又连忙打灯、后视、挂挡、轰油、起步,找寻下一位乘客。
笔直而宽阔的道路,一直延伸到城市的另一头。放眼过去,无数个路口,红绿灯交替变换。节奏把控得好,每到路口,总是绿灯,不用停车起步,稳着油门,一路向前。
到得一个路口,正欲左转,走到一半时,忽然听得右边路口有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大呼出租出租。
心里一喜,连忙来了个左转掉头,把车稳稳的停在对面路旁。待到望向马路对面细看时,只见一面容姣好的女子,又奔又跑,口呼手舞的朝我这边跑来。
忽又听到一个男子厉声的阻止:走!敢给老子拉!拉了,老子把你车撞了!不待我正兴奋又拉到一位客时,冷不防的却听到这样的威胁。心里当时兴奋全无,心想糟糕,又遇麻烦事了!
再次望向马路对面,只见一男子开着一辆黑色大奔,车子块头极大,无形中,有一股强大的气势,压迫着当时的时空。
那漂亮女子不停的往我这边跑,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而那个男子,则开着车紧跟其后,骂骂咧咧,仿佛要使那女子屈服,要使那女子顺从。
可,漂亮女子,终究不为所动,仿佛,对那男子,已经失望同可怕到了毫无希望的地步。只是一个劲儿的,朝停在路边的出租跑。只欲上车,只欲逃离。
眼见女子手已打开出租车门,将要逃离,男子那时,当真是眼睛都急红了,厉声威胁起来:不准载!你敢载,老子就敢开车撞死你!
面对这样的状况,我心里直喊叫苦,看情形,定要耽误许多时刻,一时半会,多半是走不脱的了。如今,走是不能走了,索性就把车停在那里,默默的看这对鸳鸯的吵闹同纠缠。
女子倒是手脚麻利,爬上了副驾位置坐着就不下车,任凭那男子如何好话同骂语。
看到女子上了车,害怕我开车把女子载走。那男子一脚油门,一边威胁,一边一个急冲,硬是把我车别在路边,动弹不得。
男子停了车,从车上跳将下来,一个箭步冲到我车门旁,就来开我车门,想将我从驾驶室拖出来。嘴不停口的威胁,一边开门,一边道:敢拉!
我自是不能即刻将车开走,面对暴怒且红眼的男子,只好弱弱的回道:不拉!不拉!
我这样一说,那漂亮女子一听,即刻不乐意了:师傅,快走,别理他!
那男子听了,生怕我把车开走,跑到我车头前去看了看号牌,又走过来说:你车牌老子记住了,你敢把人拉走,老子找也会把你找到,找到就撞死你!
漂亮女子听男子这样一说,又看到我不动,急了起来:师傅,你走嘛!出租车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吗?你不走,小心我投诉你!
我一听,没辙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今,你二位都成爷爷奶奶了,简直得罪不得!
男子见我不敢走,便转到副驾位置,去与那女子纠缠。
“下车,快点下车!你个死女人,快点下车!别耽搁人家师傅!”男子一边说,一边拖拽女子。
“不下!老子就不下!滚远点!师傅,你快点走嘛!我求你了!走嘛!”女子见男子来拖拽自己,索性,拉过安全带,结结实实的把自己“绑”在了车上。
“下车!下不下!”男子拖拽得更加的厉害了!
“不下!就不下!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你报嘛!报嘛!”
“师傅!报警!”
“内部矛盾,不报警了吧,有什么矛盾好好解决,不要为难我啊!”我也无奈啊!
“……”
“……”
“下车,快点下车,把钱给了下车!”
“给嘛!你给嘛!”
“给多少?”
“你给多少,我都不下车!”
“来来来!给一百,赶快下车了!”
“不下!不下!你不是想让我下车吗?你给师傅一万块,我马上就下车!给嘛!现在给!”
“……我凭什么要给一万块!快点下车!”男子用手支着额头,显尽无奈同百般的焦头烂额。
“xx,你太假了!我们根本没有可能了!连朋友都没得做!”女子咆哮了,心里许有触动,此刻,竟有一丝抽噎。
“下车嘛!我再送你最后一次!”
“不要你送!”
“……”
“好!你走!你走嘛!师傅,你把她送过去嘛!”“嗤”一个急起步,男子跳上自己的大奔车扬尘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对峙终于结束了,我在心里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转过头,问那漂亮女子要去哪里。
“奥特莱斯!”
起了步,我便朝奥特莱斯驶去。
“师傅,可以微信支付吗?我没带现金。”
“可以可以!”
一段铃声响起,不待漂亮女子接听,那铃声便又戛然而止。漂亮女子拿起手机,鼓捣半天,面露难色:“师傅,你手机号码多少啊,我手机没电了!我回去好给你车费!”
“算了,算了,我免费把你送过去吧!”折腾了大半夜,又看到这女子可怜样子,也不想再多生事端,索性也不去要车费了。
“这……这怎么行!你手机号码多少啊?我记个!”女子说着说着,就在车内找起笔与纸。
“车里没有笔,不用找了。大晚上的,反正没有生意,都是空跑,我免费把你送过去吧,不碍事的!”
漂亮女子听了,这才停手,坐在副驾,不再说话。
将近目的地时,那漂亮女子忽然又问道:车牌多少?车牌多少?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女子又说道:他来了。
到这时,我才发现跑在我前面的那辆黑色大块头大奔车,号牌虽看不甚清楚,却能极容易的认出,似乎就是刚才那个男子开的那辆车。
真是冤家路窄,折腾了大半夜,早已精疲力尽,没了余力,可不想再次相遇,再来一次折腾。是故,这刻,又遇到他程咬金,当真是心里叫苦。
心里不由打了个冷颤,赶紧刹车减速,与那大块头拉开距离。
到红绿灯路口时,那大块头左转,停在了待转车道里。
不知那大块头,是否就是那男子;或是,即便是那男子,男子可也发现了在其身后的女子。一切不得而知。
女子要求在红灯路口掉了个头,又向前走了不到三百米,便下了车。
掀起空车表,亮起空车灯,看着空荡荡的大街,一个人孤零零的往回驶去。
看了看表,此时,已是凌晨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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