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青蛇，修炼了500年终于幻化人形，我姐姐是一条白蛇，已经修炼了1000年，我有时候很嫉妒她，不仅因为她的修为比我整整高出了500年，还因为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白素贞。
我和姐姐一起在紫竹林里快活了很长的时间，她总是会满眼温柔的唤我：小青。
不久之后，姐姐遇上了一个人，叫做许仙，她看许仙的眼神变得像看我一样。
我曾经恨过这个叫做许仙的人，如果不是他，我应该会和姐姐快活的在紫竹林里再过上几千年，或许能一起修炼成仙，可是因为许仙，姐姐死了。从那以后，我成了一个人。是的，我恨许仙，所以我亲手杀了他。
还有一个人像姐姐一样温柔的唤过我的名字。第一次他唤我的时候，我和他永不再见；第二次他唤我的时候，我彻底的忘了他。
第一次见到法海，是在紫竹林，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是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和姐姐正现了原形帮一个孕妇挡雨。他突然出现，不由分说的就放出一条火龙来烧我和姐姐。听到初生婴儿的啼哭，他在那火龙打到我和姐姐前收了法术。我很想骂他几句，可那个时候我是蛇形，说不出话来。
姐姐说，他是一个和尚，而且道行很深，专门对付妖，叫我离他远一点。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走近一点看看他。
清晨，他在悬崖边的一块岩石上打坐。我躲在竹林里偷偷的看着他。
他的脸在晨光中格外的英俊。
他走的时候，留下一串手珠，珠子晶莹剔透，散发出淡淡的紫色的光芒，好像他身上的一样。
我觉得他知道我一直在看他，所以他故意留下手珠来给我。
第二次见法海，是在喧闹的集市上，那个时候我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集市上有很多人，嘴眼歪斜，面目可憎。有人在屠宰动物，各种已经没了生气的尸体挂在他的摊头，手起刀落，血花四溅；有人在互相殴打，眉骨迸裂，围观的人类只知叫好却无人劝阻；有人在雕琢佛头，佛像眼神狰狞，反倒比妖还要丑陋。看着这落魄的人间，我真不知道姐姐为何要来，这里的空气弥漫着灰尘和血腥味儿，和紫竹林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而这种叫做“人”的生物，也远不及紫竹林里雪白的小兔子或是五彩的鹦鹉来的好看。我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会为了一个“人”，放弃了紫竹林的一切，来到这倒霉的人间。
就在这个时候，我又看见了他。一袭白色的袈裟，站在醉春楼的屋檐上，一脸平静的，凝视着过往的人。我偷偷的仰视着他，忽然就觉得好像救世的佛，虽然我没见过佛，但我想那威严的样子，应该是差不多的。
我很想上去认识他一下，可我记得姐姐的告诫，他会收了我，毁了我500年的道行。
第三次见法海，是在钱塘江边上，那一次我才知道了他的名字：法海。
那天风很大，雨也很大，黄豆大的雨点打得我皮肤生疼。这样的雨已经下了七天七夜了，江水冲毁了很多桥梁和房屋，死了很多人，我听见很多人的哭喊声，好像非常伤心，那个时候我不懂什么叫做伤心，我觉得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姐姐却拉着我说要治水，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我们每次施法都是很耗费力气的，我不想把力气耗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面。可姐姐说这是行善积德，可以帮助我们修行。我觉得她在骗我，如果想要好好修行，我们真的应该留在紫竹林里，吸纳万年的紫竹散发出来的天地灵气，总是要比做这些善事来的快些。何况，来人间这么久，我和姐姐不是唱歌跳舞，就是满世界寻找她的许仙，早就没有再专心修行了。
法海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施法了好一会儿，我累的满头大汗，竟没注意到他的出现，他施法的样子很帅气，而且好像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别看他年纪轻轻，修为却很高，很快江水便退了下去，天也晴了起来。
他走过的地方，彩虹浮现，好美。我觉得我对法海越来越有兴趣了，可姐姐说，法海很危险。
姐姐终于找到了许仙，并且和他成了亲。
姐姐用法术在郊外变了一栋宅子，我们三个就住在那里。姐姐用不知道从哪来的钱给许仙开了个医馆，每天治病救人，别人都说许仙运气好，还说姐姐是活菩萨。看着姐姐和许仙整天眉来眼去卿卿我我时刻不离，我真想一个人回紫竹林去，可我舍不得姐姐，因为她有了许仙的孩子，我怕她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
我觉得无聊，经常偷偷跑出去，去钱塘江边等法海，可是他没有再出现。
我想让姐姐跟我回紫竹林，可是姐姐说，她已经回不去了，从她有了许仙的孩子开始，她就已经不是妖了。我问姐姐到底什么是情，值得她放弃了千年的修行，想要做人。姐姐说，我还小，不会懂。我问姐姐，如果许仙知道我们是妖，他还会爱你吗？
我很想告诉许仙，我和姐姐是蛇，看他是不是真心爱姐姐。可我知道我不能，因为姐姐会杀了我。
所以我想证明给姐姐看，这个男人不值得她付出这么多，他心里不会只有姐姐一个人。如果许仙变心了，姐姐就会跟我回紫竹林了。
于是我总是趁着姐姐看不见的时候，故意接近许仙。慢慢的，许仙看我的眼神变了。
说实话，许仙长得也挺好看的，他不像法海那样高高在上高不可攀，有着他特有的温柔让人觉得很亲近，怪不得姐姐那么喜欢他。他开始着躲着姐姐找我说悄悄话，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我知道，我就快成功了。
可我看着许仙的时候，总是会想到法海。姐姐说法海没有七情六欲，我不懂，法海也是人，为什么他就没有情？
姐姐是如此聪明，她的修为毕竟多了我整整500年，所以她还是看出来了。于是她拔剑相向要赶我走。我第一次看到姐姐这么生气，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我证明了给她看，许仙没有她想的那么爱她，许仙不值得她留下，可她却为了这个三心二意的人要赶我走，要知道，我和姐姐在一起500年，我从没想过离开她。
可是我打不过姐姐，我只能走。我走的时候，姐姐的脸上多了两行水珠，她说那是眼泪。我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我使劲的挤眼睛，却发现依然是干涸的。姐姐说，我不懂人的感情所以不会有眼泪，她还说，等到我有眼泪的时候，就会痛苦了，所以没有也好。我不懂，我回到紫竹林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有弄明白姐姐的话。
于是我回去找姐姐，想要弄个明白。
可我回来的时候，许仙死了。我才知道，我走的那天是人间的端午，每个人都要喝雄黄酒，姐姐因为怀了孩子法力不够，又喝了雄黄酒，控制不住现了原型把许仙吓死了。
姐姐很伤心，一心想要救活许仙，但我和她的法力都不够，于是姐姐决定要去昆仑山上偷仙翁的灵芝草。灵芝草有仙鹤守着，是我们蛇类最大的克星，可姐姐还是去了。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为了 情，姐姐可以连性命都不要了，但我还是跟着她去了。
我没想到会在昆仑山上再碰到法海，他还是那么英俊。
也幸好他还记得我是谁，所以我捡回了一条命。他从仙鹤那把我救下来，虽然他很生气我和姐姐偷仙草的事情，但得知我和姐姐是为了救人之后，他凌厉的眼神缓和了下来。
我和法海就这么对视着，他身后又出现了那道彩虹，很美。
我从没见过他身边有过其他人，也没见他露出过笑容，我想他一定也很寂寞吧，像我一样。
我就那样站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我突然有个想法，没有了姐姐，我可以和法海在一起。我慢慢的靠近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前。
可法海却把我推开，我生气了，冲着他喊，你明明心里就喜欢我，为什么要装？你如果不是喜欢我，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收了我，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的帮我。姐姐说过，人是有七情六欲的，你修为再高也还是人，难道你就没有情，既然有情，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法海看着我，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很久很久以后，我终于知道了，那叫做悲伤。
法海说，你走吧，你姐姐偷仙草触犯了天条，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便不再看我，静静的打起坐来。
我又看了他许久，却不敢再上前一步，我怕他生气。于是我决定回去找姐姐。
我回来的时候，许仙已经醒了。他好像忘了姐姐是蛇的事情，对姐姐如原先一般的好，当然也对我如原先一般的好。
我以为我们三个就可以这样快乐的生活下去，像我和姐姐当初在紫竹林的时候一样。可是我又错了。天庭知道了姐姐和许仙的事情，也因为姐姐偷了仙草，所以天庭派了人来捉姐姐。
我没想到，天庭派来对付姐姐的人，竟然是法海。
法海抓走了许仙，想让姐姐束手就擒。我也劝姐姐跟我回紫竹林躲起来，不要再管许仙了。虽然我们打不过法海，但想要躲，他也未必能够那么容易找到。我想也许法海那个时候也是这么希望的。
可姐姐不听，于是我跟着她去了金山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只知道我要跟姐姐在一起，哪怕是死。
法海把许仙藏起来了，姐姐在门外喊了很久也不见许仙出来。我握着剑盯着法海，我实在不想和他斗法，不是因为我怕我斗不过他，而是不想。幸亏姐姐说让我替她找到许仙，她来缠住法海。
于是我趁着姐姐和法海缠斗的时候闯进了金山寺里。里面有很多和尚，不停的念经，我一遍又一遍喊许仙的名字，可是没有回音。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我看着不停涌进寺里的江水，我知道姐姐撑不了多久。
我一定要帮姐姐找到许仙。
我杀了很多和尚，我觉得他们念经的样子很讨厌，血水混着江水越升越高，一具具尸体浮在水面上让我觉得恶心。
我终于还是找到了许仙。
可我带着许仙从寺里出来的时候，只看见姐姐的身体慢慢的滑进江水里，我飞身过去想要抓住姐姐，可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法海站在一块石头上，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我冲法海嘶吼，姐姐爱许仙有错吗？她只是想和许仙在一起有错吗？她已经不是妖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你为什么不救她。
我的脸上，除了被风吹起的江水，多了两行眼泪。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情，可当我知道的时候，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我的剑刺进许仙胸口的时候，法海的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我把许仙的尸体推进江里，我想这样他就能和姐姐永远在一起了。姐姐那么爱许仙，他应该要去陪着她。我笑了，以后许仙只有姐姐一个人，姐姐该会很高兴吧。
我回到法海身边，盯着他的眼睛。
我又看到他眼里那种叫做悲伤的东西。
这一次，他的身后再没有彩虹出现。
姐姐一片痴情，许仙情有独钟，或许这样的结局，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我对着法海说。我以为我置身事外，可我从一开始就深陷其中。法海，你输了，从在昆仑山上的时候开始，你就输了。你一直都不敢承认你也有凡人的感情，可你从始至终，也都只是一个“人”，而已。
在我入水的一瞬间，我听见法海的一声轻唤，小青，好像当初姐姐叫我的时候，那么温柔。可是我知道，我和他无缘再见了。
我只身回到了紫竹林继续修炼。
我努力去记得姐姐、许仙和法海，可他们的样子，还是在我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不知道我又独自度过了几千年，天庭念我诚心修炼，准我列入仙班。
那一天，我上殿叩拜天帝，我看到一个人，他的脸让我觉得很熟悉，他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好像他认识我，可我想了很久，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菩萨开始用杨枝把仙露滴在我身上，滴满七七四十九滴之后，我便可以成仙。
滴到四十八滴的时候，我听到一声温柔的呼唤，小青。
那声音那么熟悉，我转过头来看着他，突然我看见他的腰牌——法海。
在那一刻，我好像什么都记起来了，曾经的相遇和离别。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叫他的名字，第四十九滴仙露落在了我身上。
一切，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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