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子是打心眼里佩服吴楠的,不是因为吴楠是自己的老板。在姹紫嫣红的北京,比吴楠有钱的金主多的是,即便是在夷城这样不入流的小城市里,有个小酒吧的吴楠似乎都不算什么,随手抓出一个富二代,官二代或者拆二代说话似乎都比吴楠有分量。可是条子不看重这些,条子看重的是那个能给临时工提前准备凉茶的老大;是那个出事的时候挡在自己身前的老大;是那个下雨天担心老人没法回家,让自己开车送人回家的老大。所以老大调侃他诗做的很烂的时候他即便听见了也不会生气,反倒很开心。单纯的因为老大做的事情让自己心服口服!
上车后条子就觉得自己似乎想错了。老大还是个富二代,还好富的不是那么明显,要不然还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相处!这辆自己错以为帕萨特的车根本就不是帕萨特,这他么是一辆辉腾!12缸,6.0的辉腾!一脚油门下去,车上的老人集体摸了一把冷汗。
平安把老人们送回家后,返程的路上条子着实体验了一把豪车带来的快感!即便回到酒吧后,兴奋残留还在脑中久久不散。条子一把推开酒吧门,却从里面走出了一个面带笑容的老头。
“你就是刘大彪……呃……条子吧!很好!告诉小楠,李尚武的事情翻篇了!林定国回来的时候就不用提了,对他们来说,能在台面下解决的事情还是不要放到台面上好!我也不想再欠他一个人情!”
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的条子一脸懵逼。到嘴边的“你哪瓣蒜呢?”没等出口,身前一道人影闪过,老头与条子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撑伞的人。撑伞的人个子不高,样貌清秀的脸上一道伤疤格外扎眼。伤疤从左侧额头直贯右侧嘴角仿佛要将整个头颅劈做两半。矮个子看人的眼神很怪,条子只在屠夫身上看到过这种眼神。怎么说呢!是那种不把人当人看,像屠夫研究牲口怎么下刀的眼神。老人伸手推开矮个子,用思密达语言解释了一通,矮个子突然转身对条子张嘴笑了笑,张开嘴的瞬间一股凉意从条子后脊背升起——矮个子嘴里很空,半截舌头被齐整整剪掉。
“那老头是谁?”酒吧里的人少了很多,小暖跟朵儿正在吧台犯瞌睡。条子回到吧台望了门口一眼。
“估计是老大的朋友吧!从二楼下来的。”云朵伸手指了指楼上。
“我怎么看他像那个……金安平呢!电视上见过!”小暖语气有些不确定。
“哪个金安平?嗯……不会是智远的那个金安平吧!偶像啊?夷城传奇式的人物啊!”云朵花痴病犯了。
“听说智远被捷泰收购了呢,咱们住的房子附近的工厂都要拆。哎呀!又要搬家!朵儿的东西那么多!”
“我的东西多怎么了?条子哥,过两天帮我搬家吧!条子哥?条子哥?”
“哎!哎!怎么了?搬家?谁搬家?”条子觉得门口遇见的老头八成就是金安平了,不由往楼上看了一眼,有些走神!
“帮我们搬家啊?你不看新闻吗?听说公园周边都要拆,来了一个大公司搞房地产呢,附近了要盖高档社区了!”
“高档社区你也买不起!”——“新闻?新闻有能看的东西吗?”条子跟云朵的思维明显不在一个纬度。
“话说小暖你知道李尚武是谁吗?”条子突然想起一个名字。
“不知道呀!雨停了,我们去抓知了猴吧!”
“小暖看家!”
“不嘛,轮到你了,朵儿!”
“老大会骂咱们吧?”
“都没人了,骂什么?小暖看家!”
“就不!就不!……”
“李尚武……李尚武……李尚武……这孙子到底是谁呢?”
“阿嚏……呃……阿嚏!阿嚏!”夷城某酒吧,有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的大少爷不停的打着喷嚏。“最近怎么这么不顺呢!谁又在咒老子!”
————
“下面俺来说一下新的布置,咱们团长说了,叫梳头篦虱子。咋梳呢?就跟小媳妇梳头似的呗。前头的417高地就好比小媳妇儿的后脑勺,咱们488团呢好比篦虱子的篦子,藏在山上的越南土猴子呢好比头发丝里啃头皮的小虱子儿。我这么说大家都明白了不?咋这么熊?一群土包子,怎么还不明白呢?”战壕里灰头土脸的傻大个丧气地抓了抓头皮,簌簌的落了一层沙土。“团长就是这么说的呢!副营长你学问高,你给整明白了!”
“营长刚刚已经讲了战术安排,我补充一下。接着刚才说,蓖虱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对!当然是篦子得密实,齿得硬实……全体都有!各连以排为单位横向展开,正面山坡就是我营的主攻方向。再过十五分钟炮火会覆盖我营前方200米处敌人阵地,炮击结束,迅速穿插抢占敌人阵地,肃清敌人,继续前插。再次发现敌人阵地后,以我方位置为起点纵深200米确保敌方阵地位置,发射信号弹,炮兵会按信号弹指示方位对纵深200米区域进行炮火覆盖!注意两点,第一,确认敌人方位时位置必须准确,第二,炮火覆盖时注意避炮!简单点说就是让炮兵给咱们打头阵,咱们跟在后面捡漏。咱们营这是主攻方向,营长好不容易从团长那抢过来的呢!这可是香饽饽!”
“铁疙瘩趴窝了,咱一样拿下这个小山头!俺可听说487团那帮小子们快爬到谅山顶了。他们那是来遛弯的,硬骨头还得咱来啃!他们团长还是我的兵呢!还能让他们看咱笑话……对面那个狗屁'金星师'不是喊着要到友谊关吃早饭,南宁过年吗?狗屁!徐将军说了,他娘的!让咱们好好教教这帮猴子怎么打仗!搁同登没能给逮全活了,扔下一个'英雄团'还不够咱塞牙缝的呢!抢下高地,把这金星给够下来,踩泥坑里!让这帮猴子回他姥姥家过年去!”
……
“班长,我就稀罕咱们营长这虎劲,彪大呼的。林副营长婆婆妈妈的……”
“欠抽!”
……
“避炮!避炮!”
“轰……轰……轰…”
“班长!……嗡嗡嗡……嗡嗡嗡……”这个世界颠倒了……安静了……黑了……
……
“洞口震塌了,定国哥……副营长,咱出不去了!”
……
“小金子发烧呢!我摸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补给。”
“向东,小心点。洞里肯定还有敌人。”
……
“小金子,醒醒……醒醒……定国哥,这些药咋全是中国字呢?”
“药品呢!呵!前两年这帮猴子跟跟美国佬掐的凶……咱们支援他们的。养不熟的白眼狼呢!身上的伤没事吧!”
“不碍事,定国哥,等我先把小金子背过去,再过来背你。”
……
嗯哪!好新鲜的空气!信号弹啊,有些刺眼呢!
……
车窗玻璃缓缓降下,车里的金安平收回了目光,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三十年众生牛马,六十年诸佛龙象。潜龙在渊呢!哈哈哈哈哈哈……”
朴正勋偷瞄了一眼后视镜,也被老人的笑声感染,咧开嘴呵呵呵地跟着笑了起来。一脚油门,轻快的车子小鱼般钻进了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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