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记得的第一件事发生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的夏天。当时镇上没有游泳馆,热爱游泳的孩子们只能在河里自学成才。由于曾经发生过儿童溺死的惨剧,所以我的母亲始终不允许我靠近水边,也就避免了被硬壳伤害的危险。
没有人确切的记得硬壳是何时移居到的镇上,每个人都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生物——是虾的样子,却更加魁梧,拥有坚硬的外壳,举着大大的钳子,喜欢命名的孩子们称它为“硬壳”——等我去到北京,才知道它的真名是小龙虾。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在游泳的时候被夹伤,大家才明白它们的钳子并不是摆设,而是为了夺取河水的主权。
最先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是一群孩子。他们找到了证明自己勇气的机会,于是瞒着大人成立了反抗军团。我也收到邀约,虽然觉得很有意义,但考虑到母亲对我的限制,也只能拒绝。这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势气,高高低低的他们拿着鱼网,铁锹等农具,迈着坚定的步伐向河边走去,并且首战告捷——成功砸碎24只硬壳。获得胜利的他们体会到了成功的快感,使得他们没办法在夜晚安心入睡,而是期盼太阳赶快升起,以便展开第二次行动。
成功的执念仿佛阻止了成功的发生。孩子们头破血流的归来,一路上哭声不断。沿途的大人纷纷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探究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孩子们如此伤心。伴随着某个大人的号召,其余的人瞬间达成了消灭硬壳的共识。于是他们拿起了更大的网,更大的铁锹向河边出发。
原来孩子们为硬壳起的名子并非出于幼稚的想法,大人们发现捕获它们还算容易,但消灭它们却有些困难。在尝试了种种粗暴而低效的方式之后,终于有人想起了火的威力。于是他们就地生火,试图焚烧掉所有被捕获的硬壳。没想到这样的举动竟获得了意外的收获,扑鼻而来的香味暗示了硬壳的美味。村里公认的傻子二虎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香!”虽然二虎这样描述,人们还是等到另一个有勇气的正常人尝试之后才加入了试吃的队伍。于是消灭硬壳的行动有了新的含义。本来团结一心的队伍,因为这样的意外而拥有了个体意识。跑的快的,跑的慢的都开始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他们要赶在别人之前带来更大的容器,以便获得更多的福利。
虽然行动的性质发生了转变,但行动的结果却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仅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镇上的每一条河便都见不到了硬壳的踪影。人们忽然有些失落,但一个月后就再未提及过和硬壳相关的话题。硬壳的到来或离去并没有引起我任何的情绪。东北式的烹饪手法,并没有让我感受到它应有的美味。大人们推测出的连壳带肉一起咀嚼的吃法更让我年幼的牙齿无法驾驭。因此我始终对硬壳没有半点热爱。即使来到北京,解除了一切误解,也因为原始的印象而失去再度接纳的兴趣。
硬壳的消失只是一个开始。人们在捕获硬壳的同时也不小心打捞起很多的游鱼。随着硬壳的逐渐消失,本来会被放生的游鱼成了大家发泄的出口。只是它们的生命力要比硬壳顽强的多,一个月后,直到大家对它们的味道产生厌恶感,还不见一丝灭绝的痕迹。
当大部分人的生活开始逐渐远离河边,消灭硬壳行动的后遗症却折磨着小部分人的神经。还有鱼群正以不易觉察的方式继续剥夺着人们对河水的独占权。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他们发挥出人类与动物相比的本质区别,自制了更加高效的杀戮工具,只需适量的电流,便可消灭所有藏在水里的生物。不明所以的我是在父亲的讲解下知道了那种工具的威力。竟佩服起那群人的智慧。可是父亲却说我不懂事。父亲告诉我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可以不做,有些不可以做,还有些不可以不做。孩子们对于同一件事的不同选择决定了他们未来的样子。在父亲看来,年龄尚小的我还不具备判断的能力,于是直接告诉我那群人电鱼的行为是不对的,却没告诉我背后的原因。这反而让多年后懂得生态循环的我有了一丝回味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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