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的那片竹林

那片竹林

01

我们村里有一片竹林，面积约十亩有余，传说从没有人能穿竹林而出，历代村民都费尽心机想探明究竟，却始终未寻得结果。

听村里头老人讲，相传宋朝开宝年间，有位游士，名曰：李真尹，游历名山大川，从东海杨帆求丹，到北域习练巫蛊之术。不惑之年的李真尹，途径此地，遇见这片竹林，此后便停下游历的脚步，依竹林而居，在此繁衍后代。

这片竹林西面傍山，东面邻水，是风水宝地，世间难寻，也许正是因此才留下李真尹。李真尹在竹林南面河道之上立碑刻字，碑上的字被岁月腐蚀掉，大概意思就是：此风水之宝地，不得上山伐木，下水捕鱼，竹林不可砍伐而用之。

李真尹死后被葬在竹林之中，他的子孙，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说来我也算是“李仙人”的后代呐！

02

从小我就听着这段传说长大的，没有人不信，也许是时代太过久远，好歹现在都在宣扬破除封建迷信，便总会有好奇心强，不信邪的家伙。

记得在我7、8岁的时候，村里有个叫李大胆的家伙，从小就胆子大，由此而得名。此人不信邪，百十来米的竹林怎会穿越不过，李大胆不顾家人和村里老人的反对，选择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身背一把弓箭，手提一把弯月长刀，从北面快步走进竹林。

李大胆独自一人从北面进入竹林，让所有的村民在南端等候，等到日头西垂，还不见得人影，落得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人敢去寻找，也没有人再敢踏入竹林半步。

为了避免有人误入竹林，村长在竹林南北分别钉了一排木栅栏，用红色油漆刷了几个大字：“危险勿入！”

村子被这山、这竹林、这河水分隔成南北两部分，北面耕种南面住家，为了绕开这道屏障，要多行出十几里路，可又无可奈何。

03

在我30岁那年，我当了村长，我的想法就是让村民们富起来，在村里搞灌溉工程，组织大家修路，很快见到了成效，村里的药材销路很好，几年间价格飞涨，种植面积大的几户人家，成了早期的大户人家。

所有村民都热情高涨，见到有人赚大钱了，不少人开始扩大种植面积，时隔二十年又有人打起了那片竹林的主意。

每次村里开会，都会有人提起这件事，我始终坚决的反对，“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坏！”我怒视对方，大声说，“二十年前，李大胆怎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封建迷信嘛。”李闯，声嘶力竭，“穿过那竹林有啥子意思，干脆砍光竹子，种上我们的药材，能赚不少银子呢。”

“那座山干脆也屠了！”李壮在旁边补充道。

村里只有我还有几位老人反对，大部分人都默许了，我这个村长被架空了，应该是被金钱架空了，我很是无奈，惆怅无比，心里是深深的担忧，不想太太平平的好日子出什么岔子。

我来到那块石碑前，历经岁月的侵蚀，已经烙上几道深深的裂痕，皮实的野草在里面生根发芽，石碑表面看不到任何字迹，也许本来就不曾有过，也许李家村也不是李真尹的后代，也许李大胆的死另有原因，但是我不想破坏这“古迹”，给后人留下一个传说也好。

04

几日后，李闯和李壮纠集十几壮汉，每人手里拿着斧头，齐刷刷地站在竹林前，动手前，每人手里端着一碗酒，齐声大喝三声，一同饮下，之后把那瓷碗摔向石碑。

李闯带头，砍下第一棵竹子，这竹子应是最清楚，石碑上是否曾刻过字，就在这棵竹子倒下的瞬间，西方响起了响雷，随即阴云密布，下起瓢泼大雨，所有人都散了。

次日，听说李闯晚上死在家中，半坐在床上，双眼直勾勾望着竹林那方向，村民自知是李闯伐竹遭到了报应，在没有人打竹林的主意。

我心里既愧疚又害怕，自己怎么就没有拦下李闯呢，这竹林果真是动不得，也是埋在地下的地雷，说不定哪天又会害死人。

这年遭遇百年不遇的干旱，已经连续3个月没有下雨了，庄稼地今年怕是颗粒无收了，虽是这么长时间不下雨，竹林东边的河流却没有断流，反而水量很充沛，我们想办法把河道中的水引到农田里，就这样保证庄稼能成活。

到秋季，已经6个月不下雨了，大多数田地都是颗粒无收，唯独我们村子保住了粮食，靠的就是竹林边的这条河，村民都很庆幸，总算不会饿肚子。

我来到石碑前，石碑夹缝里小草已经不在了，应是抵不住无水的煎熬，放眼望去，只有郁郁葱葱的竹林和静静流淌的水流，其他则别无生机，我知道今年的收成都是这竹林在保佑。李真尹能在走遍名山大川之后停留于此，此地便有胜过山峰、大海之处，我不禁感叹古人的智慧。

05

村子里有个生意做得很大的商人，常年在外地做买卖，回到家乡开发风景区，看中了竹林这块地。

如今知道竹林往事的人都不在了，即使听说过，也不会在意，这块地被批准开发风景区，我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此时的我已是70古来稀，坐在竹林外的石碑旁，抱着孙子给他讲故事，看着眼前的机器，“轰隆隆”振着耳朵根直痒痒，我起身一只手牵着孙子的小手，另一只手拎着藤椅，步履蹒跚离开竹林。眼前的一起我已做不了什么，唯有记得这竹林是宝地，主人乃是李真尹。

转过年头，风景区开发完成了，村民们致富了，开业那天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还犹如刚刚发生一样，在我耳朵里来回荡漾。

开业没多久，那条河就干涸了，村里的井水也都干了，庄稼也长不出来了；建好的风景区，墙角、砖缝生出矮矮嫩嫩的竹苗，看到这里我相信这段传说，相信听说的每一段故事，我也在给我孙子一件件地讲述竹林的故事，我知道没有人会再相信，但是这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