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南阳小城中唯一的酒楼迎宾楼的小伙计，每天干的就是端茶倒水，迎来送往的活。天天忙的不可开交，每日下午只有一个时辰是我休息的时间，以前到了这个时候我就倚在二楼的边角椅上小憩片刻，这时候整个二楼都没人，是我最惬意舒适的时候。可是一个月前，事情发生了改变，一个从洛阳搬来的老头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到酒楼二楼，叫上一壶竹叶青，半斤小羔羊肉自吃自饮。我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苍白，消瘦，顶着一头滑稽的头发，整整齐齐从前梳到后面，盖着他那明显的秃顶。而且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也不见有老伴，朋友和子女，大概是个独处的鳏夫。这并没有什么，上完菜，就没我什么事情了，我仍然可以继续睡觉，但是这老头却总是寻我说话，总是问我一些家长里短，前街后巷的八卦，让我不得休息。我没有办法，也只好陪着小心应付着，心里却满是抱怨。
最近几天，由于城中南阳剑派的花老爷子过世了，武林中人都吊唁。这花老爷子是太原花家的旁支，太原花家是江湖中最有名望，最有历史的家族，共出了十二个六大门派掌门，三十个帮主，当今的少林寺方丈玄空俗家便是花家家主的叔叔，太湖十二寨总瓢把子花景齐也是花家中人。五十年前，百晓生排武林世家谱录，花家当仁不让名列第一，如今声势更胜从前。南阳剑派虽然是个小剑派，但在南阳却是势力庞大，城中一半的产业都属于南阳剑派，掌门人花老爷子本身武功高强，而且人品贵重，德高望重深受武林同道爱戴。这次他突然去世，来的人自然不少。迎宾楼的人也多了许多。就连平时没有人的下午，也坐上了几桌，老头当然能仍然坐在他熟悉的角落里，他左边一张桌子，坐着个中年人，像是喝多了，趴在桌上打起呼来。老头仍然那拉着我让我陪他说话，我看暂时也没人招呼我，便和他闲聊起来。
那老头今天有点不同，一副神秘的样子，探着身子凑近我，小声说道：“小子，你知道南洋剑派的新掌门是谁吗？”
我鄙夷的看着他，说：“当然是叶枫，这谁不知道。”我说这话也不是无端猜测，花老爷子有两个嫡传弟子。大弟子叫黄龙，为人好赌，性格轻挑，而且从去年开始和城南一家姓桃的寡妇勾搭上，恋奸情热，花老子对他甚是失望，几欲逐他出师门，但因为是故友所托，最后还是把他留了下来。而叶枫是老爷子的二弟子，为人正派，武功高强，老爷子对他也是不吝称赞。这次花老爷子去世，让谁讲这掌门之位都是叶枫的。
老头嘿嘿笑了一声：“这下你猜错了，花掌门留下了遗命，掌门之位由黄龙继承。”
我大吃一惊，道：“胡扯。”
老头嘿嘿的笑问：“你不相信我？”说罢，坐回了椅子，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默然不语，这老头虽然聒噪，但从不骗人，而且他女婿是花家的管事，想来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我探起身子，问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不是叶枫？”
老头道：“你这表情一点都不奇怪，这份遗命出来的时候，南阳剑派里也一片哗然，大家都不相信。你要知道花掌门两年前曾留下过遗命，日后若是自己离世，掌门之位由叶枫继承。”
“那这份黄龙继承的遗命是伪造的？”
“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老头故意停顿了下，调皮的看着我面上的表情。
我气急道：“你这老头，有话快说。”
老头哈哈的笑了下，凑近了我，然后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道：“而且花掌门很可能是黄龙杀的。”
“啊”我吓得身子向后猛的一歪，险些歪倒，连忙用手按住桌子才稍稍坐定。
这下弄的桌椅的声响有点大，旁边睡觉的中年人仿佛也被吵闹到了，动了动身子，但还好一会他又继续睡去。
老头看了我的丑态，嘲笑我道：“小孩就是小孩，没点稳当劲。”
然后继续说道：“花掌门去世的那天，仆人听见他在屋里和黄龙争吵，听见花掌门骂‘丢人现眼’，‘混账’，‘骗子’，‘妓女’，还用了一些很不堪入耳的话来形容几位姑娘....”
“是不是黄龙和妓女勾搭上，被他师傅知道，惹他师傅大怒，他索性痛下杀手，然后伪造了遗命。”
“他们都是这样认为，所以他们已经派人去太原花家请花家的人来主持这件事情。”
“什么，花家的人都要来了，不知道请的是谁呢，是少林掌门玄空，还是太湖瓢把子花七爷。”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可能是花家家主呢”
“什么，那么大个人物也要来吗，我一定找机会去看看，喂，老头，给你女婿说说带我进花家看看去。”
“去去去，凑什么热闹，死人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干好你的活，管那么多事情干嘛。”老头连忙摆了摆手。
“切，你这老头比谁都爱凑热闹，还教训我”，我哼了一声，喃喃道。
老头没讲话，过了一会，看我不说话，他又凑过来对我说道：“小孩，你相不相信花掌门是黄龙杀害的？”
“不是仆人听到了吗？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我昨天碰到那个仆人了，我专门问了他这件事情。”
“嗯？还有问什么？”
“我问他是不是亲眼看到或者听到黄龙在屋里。”
“怎么了，难道不是吗？”
“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
“花掌门为什么要对黄龙说‘丢人现眼’，‘骗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黄龙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黄龙是品行轻挑，生性好色，爱沾花惹草，但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花掌门更是早就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大发雷霆说什么丢人现眼。黄龙自己对这种事也从不掩饰，怎么又被说成是骗子呢？”
“你难道怀疑那天和花掌门争执的人并不是黄龙？”
“所以我才问那个仆人他究竟有没有亲眼看到。”
老头神秘的冲我咧嘴一笑，继续说道：“果然那个仆人告诉我，那天他只是听到掌门在发脾气，因为平时掌门经常冲黄龙发脾气，所以他...”
我激动的接口道：“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只是理所当然认为屋里那位就是黄龙。”
“嘿嘿，你这小孩还不太笨。”老头笑道。
“可是屋里这位是谁呢”
“不是黄龙就肯定是叶枫”，老头肯定的说，“这样新遗命更改继承人这件事情也就合理了”
老头继续说道：“一定是叶枫见不得人的事情被老掌门发现，他没想到平时正派的二弟子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老掌门气急，便把叶枫叫去训斥，甚至说了更改掌门继承人的事情。随后把叶枫赶了出去，并且写下了新遗命，放在被褥下。没想到叶枫心有不甘，回头潜进师傅屋内，从背后杀害了他。花掌门没料到自己的徒弟竟然会对自己痛下杀手，所以让叶枫轻易得手。”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心中压抑，缓了一会说道：“老头，这些话你怎么不去和南阳剑派说。”
“开什么玩笑，这些都是我胡乱猜测，又没什么真凭实据。再说这些高门大户也不会听我一个平头百姓的话，管好自己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说罢，倒上了一杯酒，又自顾自饮了起来。
我想着他刚才说的这些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欲离开。
正好这时候，隔壁桌的那位醉酒的中年人也醒了过来，便把我叫过去结了帐，然后便晃晃悠悠的向楼下走去。
下楼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看到中年人，咦了一声。
另外一位问“怎么了？”
“刚才下楼的那位你认识吗？”
“不认识啊，他谁啊”
“一年前，我曾今在京城见过一面......他就是太原花家的大少爷，花大少。”
（完）
（注：花大少的事情在我上一篇文章《九龙玉翡翠》中有提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