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房间,连灯光都带着几分寒意。
毕竟这里并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方,所以这个样子也无可厚非。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一具新的盖着白布的遗体被推进了房间。
“新的么?”
我这样问这,虽然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但是每一次,我还是希望听到答案。因为这是我每天为数不多的交流机会,错过了,一整天可能就只剩下了沉默。
“新的,昨天的,真是可惜了。“
隔着他厚重的口罩,我只能听见沉闷且微弱的声响。虽然嘴上说着可惜,但是我从他的声音中听不出半分感情,只是单纯的叙述。
“报告放在这里了,你自己看,做好了就按铃,我会来取。”
“好的。“
我答着,但是对方没有再理我,只是自顾自的走出房间,留下不停回荡在房间内的刺耳门轴摩擦声。
习惯了,对方并不会和我说什么其他的。
深呼吸了一下,我开始穿戴手套和口罩,我的前辈曾经和我说过这些是必要的,为了保护自身,也是为了保护逝者。
隔着口罩,我再次深呼吸了两次。
每次这样做的时候,总能让人安心一些。
掀开了白布,我看到的并不是人脸,那是巨大的裸露的伤口,断裂的白骨肆意的暴露在空气中,猩红的血肉粘连着做着最后的抵抗,脏器似乎已经被掏空,只剩下干瘪的外壳,静静的躺在这里。
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那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我强忍着干呕的冲动,不停的深呼吸,即便已经见过几次,这样的场景还是让人不适。
我开始想要转移注意力,我必须要转移注意力。
而这里唯一能够让我转移注意力的,是那份报告。
我打开了淡蓝色的文件夹,抽出了里面放着的文件。
“上映时间是,昨天么?第一天就遭遇了口碑暴死。”
我叹着气。
“原来如此呢,所以才会这样。“
我摇了摇头,把杂念抛到脑后。
我是入殓师,特殊的那种,给电影入殓。
当我静下心来,似乎一切都没有那么可怕了。我开始思考问题的根本,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这样的惨状,应该是故事脉络的问题吧。
我用手摸索着对方的骨骼,看上去似乎是完整的,却缺少许多关键的部位。大量脆弱的,经不起推敲的部分。这是,骨骼的问题。
是的,故事本身,就是残缺的。
想必现在还能够坚持着的原因,是那些粘连着的血肉吧。
那些血肉是演员们的汗水,是导演们的心血,是一切,为电影所付出的努力的结晶。
但是这些肌肉很零散,很乱,与骨骼相同的问题,它不是完整的。
空荡的腹腔并不是因为内脏的消失,而是因为根本没有内脏。整部影片,根本没有内涵,只有空洞和虚无。
很明显,这并不能称之为一具尸体,这就是一堆不知道怎么拼凑出来的烂肉。
“那我该,怎么办呢。“
我默默的念着,毕竟我的工作并不是补全,只是让这部电影有一个体面的离去。
我从档案里摸索了片刻,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帅气的面庞,俊美的容颜,靓丽的发色,动人的眼眸,丝毫看不出内在的空虚,和皮肤下的畸形。
“那就,这样吧。”
我缓慢的,一点点的将一切修补好,修补成最初的模样。
他的脸缓慢的成型,最后与照片一致。
如果光看脸,谁能知道他内在的空荡?谁又能知道他参差的骨骼与腐烂的肌肉呢?
真是一张,可笑的脸。
我又看了一会儿,按动了电铃。
门再次被打开,他看了两眼躺在床上的人,点了点头,便推着铁床离开了。
死去的电影并不多见,因为电影只要拍出来,就会有人喜欢。
只要还有人喜欢,电影就不会完全死去。
但是。
“为什么感觉,现在的,越来越多了呢。“
我看着推进来的第二具尸体,同样的淡蓝色文件袋里,记载着相似的信息。
给电影举行一场葬礼,只需要一桶爆米花和一杯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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