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废
我爱你,以生命起誓。【壹】
这是我在长安生活的第四个年头。
大学毕业后我毅然决然的从长沙来到这里。
没有选择做与“电子商务”有关的工作,租了一间小小的复式公寓,全身心投入在公众号上。
我住的小区周围有很多家小店,我最喜欢的还是一家地下酒吧。
老板是一个长着大胡子的中年人,身材清瘦,带着朴树般的少年感。
酒吧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间或。
我从来没有和他聊过天,偶尔会在写不出文字的时候去那家酒吧坐坐。
一来二去,也就混了个眼熟。
听常来的酒友说,老板已经在长安待了十几年,具体时间是多久,没有一个人知道。
只知道,我们来时,他就已经在了。
这四年里,我没有见过他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女人。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如和尚般禁欲的生活了那么久。
但我生性不喜八卦,所有的疑惑皆埋在了心里。
我想,如果没有那个雨夜,如果不是酒吧停电,如果不是我寻求灵感,我和他的交集将永远停在“老板和客人”上。
【贰】
那是一个雨季,长安下雨的时候并不多。只是每到下雨天,我都会被窗外的雨声吸引,灵感就像淅沥沥的雨滴,散落一地。
一如往常,我收拾好自己,披着烟儿从丽江寄来的披肩慢吞吞的来到“间或”。
或许是因为下雨的原因,酒吧的人并不多,比起往日少了一半。
我缩在角落的沙发里听驻唱歌手唱歌,正沉醉在沙哑的歌声里,头顶昏暗的灯闪了两三下,彻底歇业。
原本热闹的人群也冒出一两句国骂,过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来电的预兆,本就三三两两的人也接二连三的离开。
“你还没走?”
老板把举着的蜡烛放在吧台上,瞥见角落里的我,问。
“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里坐一会儿。”我懒懒的答,“老板,帮我调杯长岛冰茶吧。”
“间或”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这个清瘦的老板一天只调十杯长岛冰茶,而我来这里四年,还没有喝过一次。
“也是缘分,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杯了。”
他转身在酒架上翻找着做长岛冰茶的材料,我缩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如果此刻有人推门进来,一定能感觉到我们两个之间奇怪的气氛。
柯林杯,加三分之一冰,0.5盎司伏特加,0.5盎司金酒,0.5盎司龙舌兰酒,0.5盎司朗姆酒,0.5盎司君度力娇酒,0.5盎司鲜榨柠檬汁,全部倒入杯中,再将可乐倒入约八分满,稍加搅拌,一杯长岛冰茶就已经摆在我面前。
“谢谢,”我低声道谢,也不知他听到没有。
大概是雨夜太朦胧,大概是空气太安静,我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想问问他那个困扰了我四年的问题。
还未等我回过神,身体就诚实的问了出来。
我在心里暗暗骂自己,理智呢!理智呢!
不知是我喝多了酒,还是蜡烛太暗,我竟看到了这个沉默男人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悲痛。
【叁】
二十年前,我十八岁,从南方老家来到长安,没有一点社会经验,哪怕有着当时不能算不好的高中文凭,也难以找到一份工作。
花光了所有积蓄的那个下午,我决定铤而走险一次,赢了,就有了回家的路费,输了,顶多在局子里待几天,还能有饭吃。
那天晚上,我戴着从老家带来的帽子,脸上是别人随手丢弃的一次性口罩。
过了午夜,我顶着便利店工作人员的白眼走了出来。长安深秋的风冷的刺骨,在这座城市,我没有得到过任何温暖。
便利店附近有一条长且黑的巷子,路灯也因为年久失修而寿终正寝。
我压低了帽子,尾随一名女子走了进去。
那时我还不知道,命运向来捉弄人,从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已经结束。
当我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时,冰冷了许久的心竟感到颤动。
“你相信命运吗?”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眼神炽热地看着我,“我不相信,但那一刻,我相信了。”
【肆】
几乎下一秒我就跑开了,犹如战败的士兵夺路而逃,我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脸。
“喂!”她在身后叫住我,“你的东西掉了。”
我身体僵硬的转过身,那晚的月光异常的明亮,我看到她,笑盈盈的看着我,手里拿着我那顶破烂的帽子。
我的脸猛然就涨红起来,心底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种感觉和幼时我拾同学吃剩的辣条被发现时一模一样。
她那么美好,就像月中的仙子,而我呢,连痴恋她的猪八戒都不如。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那种感觉叫做“自卑”。
那一年的那一夜,令我永生都无法忘怀,我的爱情诞生的时刻,也是我的爱情死去的瞬间。
那晚,她带我去了一家地下酒吧,让我看到了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她是那里的驻唱歌手,而我被老板留下成为了她的同事——一名服务员。
“说来你可能不信,在那家酒吧的几个月,是我最幸福的岁月。”
【伍】
她喜欢喝长岛冰茶,在二十年前,那可是稀罕的东西。
通常一周她只能喝上一次,只有客人送她才有机会喝。
几个月后,我在她下班后把她拉出酒吧,在那条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小巷递给了她一瓶塑料瓶装着的长岛冰茶。
我以为,她会兴奋到笑靥如花,眼睛会如酒吧的琉璃杯般璀璨。
“啪!”塑料瓶里冰红色的长岛冰茶倒了一地,在我眼里像极了大片鲜红的血。
其实人不是慢慢老去、死去的,而是在某一瞬间就成为行尸走肉的活死人。
“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是她对我说得最后一句话,她眼神里的厌恶和失望是我这辈子的噩梦。
我伸出的右手像被钢刀穿过般疼痛,二十年了,每到深夜我的右手还是会一阵阵痉挛。
我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这场爱情,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自导自演、自说自话。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瓶长岛冰茶,是我买的。”
低弱的男声回荡在巷子里,除了流浪猫流浪狗再也没有谁听到。
“像我这样懦弱的人,凡事都要留几分。
怎么曾经也会为了谁,想过奋不顾身。”
他抱着吉他,低低的哼唱。
“像我这样的庸俗的人,痴心本就不应存。
跌跌撞撞满身的伤痕,活该身边没有人。”
【陆】
“你没有想过告诉她吗?”我皱眉,这样的爱卑微到了尘埃里,却开不出一朵灿烂的花儿。
“没有。”清瘦的他低头拨弄吉他,“有些爱情没有说出口的资格,这个世界上爱而不得的人那么多,又不止我一个。”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听说她回了老家,嫁给了喜欢的男人。”他坐在高脚凳上,面前是血红的长岛冰茶。“我用了五年,做了无数份兼职,接手了这家即将倒闭的酒吧。”
“其实我从来没有喝过长岛冰茶,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
“我只知道,她喝长岛冰茶时笑得很满足。或许,这就是我想要的吧。”
“不知为何,明明想和你说话。
却骗你说,风雨正好,该去写点诗句。
不必嘲讽我,你笑出声来,
我也当是天籁。
不必怀有敌意,你所有心计,
我都当是你对我的心意。
我的宿命分为两段,未遇见你时,和遇见你以后。
你治好了我的忧郁,而我赐我悲伤。
忧郁和悲伤之间的片刻欢喜,透支了我生命全部的热情储蓄。
想饮一些酒,让灵魂失重,好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全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西贝《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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