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子蓝子
1
陈育才这几天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
激动的是，老二终于快要出生了，忐忑的是，都说生孩子相当于女人进了一趟鬼门关，虽然妻子玲玲已经生了老大小宇，但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眼看着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又过了预产期两天，孩子还是没有出来，小宇一天几次的打电话给他
“爸爸，我的妹妹还没有出来吗？”
每次陈育才都回答说，“快了快了，你要乖乖的哦！”
陈育才的心里其实有些隐隐不安，这次的情况和生老大有些不太一样，具体哪里有些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所以他想找熟人给他老婆剖腹生。
问了一圈认识的人，都没有熟人在省妇幼，无奈只能继续等待，顺产。
这天下午，已经住院三天的玲玲突然发做了，羊水破了。
这下终于进了产房，开始生了。
还好，有惊无险，比生老大时还快了一些，这一胎从发作到孩子生下来，大约是用了三个小时，比起老大，折腾了整整一天，还是好多了。
老二是个女儿，真好。儿女双全了。
2
只是亲眼又目睹了一次老婆玲玲的疼痛，陈育才心里的疼惜和愧疚无与伦比。
生老大的时候他全程陪伴，亲眼看着玲玲发作到生，那种痛，他恨不得自己去代替，同时心里暗暗发誓，不管老大是男孩女孩，都不再生了。
可随着老大小宇慢慢长大，上小学后，二胎政策的放开，小宇的同学中有弟弟妹妹的越来越多，小宇对弟弟妹妹的渴望也越来越大，玲玲又忘记了生孩子的痛，开始游说陈育才，再生一个老二，给小宇作伴。
陈育才看着小宇每天孤零零的在家里玩，带他回老家，看着别的小朋友有兄弟姐妹那种羡慕和渴望的眼神，他也动摇了。
也许给孩子留个一脉相承的血脉是最好的选择吧。陈育才不确定的想着。
就这样，经过半年的调理，很快的就怀上了二胎。
孕期也还比较顺利，除了前三个月吐得死去活来之外。一直到预产期临近。
老大小宇是比预产期提前了一周出来的，所以当老二预产期过了两天还不出来，陈育才就很不淡定了，虽然医生一再的安慰说没事，没事。
终于老二出来了，母女平安。
3
在医院住了三天，感觉恢复得可以了，就签字出院了。
老二白白胖胖的，非常可爱 ，每次陈育才和玲玲看着老二的时候，都甚觉欣慰。出院没几天的一天早上，陈育才伺候小宇去上学，然后直接奔去上班，留下自己母亲在家里照顾玲玲和老二。
玲玲突然开始发高烧，觉得自己浑身发烫，都快成烫手山芋了。给陈育才打了个电话，他说他在开会，等会中午回来带她去医院看看，叫她好好睡一觉。
玲玲放下电话和婆婆说了一声，就睡觉了。
中午一点，陈育才回来，发现家里静悄悄的，自己母亲带着孙女在睡午觉，玲玲的房间门也关着，可能也在睡午觉吧？
推门进去，走到床头，轻轻叫着，“玲玲，玲玲，起来了，我带你去医院。”
玲玲没有反应。
陈育才用手轻轻的触碰玲玲的脸颊——
然后开始大叫，“妈，你快来看，玲玲怎么了？”
他母亲被他的叫声惊醒，刚出生几天的女儿也随着惊醒，开始大哭。
手忙脚乱的哄着孙女，老人不耐烦的说，“能不能小点声啊，我带着囡囡在睡觉呢。”
“妈，你快点来！”陈育才少有的焦躁和心慌。
老人赶紧抱着孙女跑过来，“怎么了？”
“玲玲！”陈育才失声大叫，手伸进被子，触手冰凉。
老人一看不对劲，赶紧把孩子再放回去，三步两步跑进来，拿起玲玲的手。然后一顿乱摸。
只是床上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打电话啊，儿子，快点啊！”老母亲突然想起来。
陈育才这才用颤抖的手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很快的，救护车到了，然而连人都没有拉走就走了。
——对不起，我们到的时候，病人已经失去生命特征，请节哀。
4
陈育才的天塌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一场高烧就失去了生命。
什么产褥热，什么盆腔炎症，他都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他的玲玲去了哪里，怎么睡一觉就再也醒不来了，她难道不知道，我在等着她吗？
如果是因为生孩子的原因，那么他情愿不要老二。
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如果，也没有那么多早知道。
岳父母和小姨子，自己的父亲，以及闻风而来的单位同事们，纷纷安慰陈育才，帮助他打点玲玲后事。
从墓园回来，陈育才呆呆的在房间里坐了很久。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而对陈育才来说，最大的悲哀是，心想死，却死不了。
他还有和玲玲的一双儿女啊。
他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对得起玲玲的在天之灵，怎么对得起拼死拼活要给小宇再生个弟弟妹妹的玲玲。
外间小女儿念念的哭声今天格外多，不知道是不是也感应到了妈妈已经去了天堂，不舍，所以大哭。
陈育才出来，抱着孩子哄了会，念念的哭声慢慢下去，睡着了。
大儿子小宇在房间里写作业，时不时能听到一声压抑的抽泣。
生活不管怎么样，都还得继续啊，陈育才叹息了一声。
把念念交给自己的母亲，去了大儿子的房间里。
5
半年后。
小宇的八岁生日，刚好是周日，一大早，小宇的外公外婆和小姨就来了。
七个月大的念念已经会笑了，看见家里来了好多人，特别开心，一直咯咯咯笑。
吃过中饭，酒过三巡，岳父叫住陈育才，“咱们爷俩好久没唠唠了，出去走走，醒醒酒吧！”
陈育才跟着老爷子在小区里散步。
“育才啊，我今儿呢，是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下。”老爷子和陈育才散步到小区里的篮球场前，停住，看着前面的篮球场说着。
“爸，您说吧。”
“玲玲走了也有半年了，这半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和你妈是看在眼里。大人的痛还好说，小孩呢？小宇我看着他半年也没有怎么长，有几次见他，都看见他在偷偷的哭，说想妈妈，我看着，心里难受啊！”
“爸，我知道……”陈育才哽咽的回答。
“不，你不知道啊，小宇还是长大了，对他妈妈有印象，所以他会想妈妈。可是念念呢，她现在半岁多，还不会找妈妈，一岁呢，两岁呢，三岁呢，她找妈妈了怎么办？”
“我没有想那么远，走一步看一步吧。”
“爸希望你尽快给念念找个妈。”老爷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6
“爸，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一是我自己还没有缓过来，二来给孩子们找个后妈，也怕对孩子们不好。”
“你放心，爸给你介绍个人，保证会对孩子们好的。”
“谁啊，爸？”陈育才一脸好奇。
“静静。”老爷子一脸笃定的回答。
“啊？！！！”陈育才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因为，静静是他的小姨子，也就是玲玲的亲妹妹！
“我和你妈商量过了，也问过静静的意见，她说她同意，所以我今天才跟你说的。”
“爸，这不可能，这太荒谬了！我不同意！”
“育才啊，我们玲玲嫁给你，开始确实跟着你吃了不少苦，现在日子刚好点就走了，没有跟着你享过福，这么多年来，你对我们二老的心意，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她虽然走了，但你的日子得过啊，尤其是孩子这么小，不能没妈啊！现在是孩子小，还不会找妈妈，等大点，孩子一直问你，我的妈妈呢，你该怎么回答？不为你自己，也为孩子们考虑下。”老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陈育才沉默了，是啊，他可以没有老婆，可孩子的成长中不能缺少母亲的角色啊。
“爸，您容我想几天在回答您。”半晌，陈育才才抬起头说出一句。
7
陈育才其实很想直接拒绝，可是他忽然间想起刚刚老爷子说的，“这么多年来，你对我们二老的心意，我们也都看在眼里。”
诚然，陈育才娶玲玲的时候，确实是穷小伙子一个，玲玲家条件其实也一般，但是比起陈育才来说，还是好多了。
只是当玲玲带陈育才回家时，老两口也没有反对，他们觉得女儿自己的选择，应该尊重，加上几次的接触，越发对这个小伙子欣赏有加。
或许老爷子们是担心自己娶了别的女人回来给小宇和念念当后妈后，会和他们关系疏远？以后不给他们养老送终？
而娶了静静，所有的顾虑都没有了。
不管是对孩子，还是老人，都很好的一个选择。
只是，没人问过他陈育才的意见。
8
三天后，陈育才打电话给岳父，约了个只有岳父在家的日子，上门去和岳父喝酒。
酒过三巡，他跟老爷子说，“老爷子，您那天提的建议，我想了又想，我还是不能接受。当然并不是静静不好，而是我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已经愧对玲玲和两个孩子了，不能再把静静的也搭进来，我想玲玲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这样的。”
“以后我还是您的女婿，还是您的半个儿子，有什么事情，您说一声，我能办到的都会去做，和玲玲在的时候一样。这半年来，玲玲走了，我的心也跟着走了一大半，一直没有过来看您，这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会经常来的。”
老爷子看着陈育才半晌，举起酒杯，说“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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