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说爱专题周刊稿】
这是一个关于车手的忧伤故事01
除了她,知道我故事的人,都死了。
我将会是最后一个死去的知情人。
这些人必须死去,否则,她无法带着她五岁的儿子在小镇上平静地生活。
库克在电话里说,只要我把钱交给他,她和她五岁的儿子就可以平安无事,而我则必须继续任他摆布——“你的余生都要步步小心”。
即便他如此威胁我,我还是答应了他。
在他指定的酒吧里,我们彼此长久对视着。我盯着这张来自俄亥俄州的肥胖的脸,想象着他拿到钱后会怎样对我动手。
他擅长用一柄小刀。老约翰的右臂就是被小刀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流血而死的。
“好吧,我们去拿钱。”我们都很平静。
酒吧外面的停车场一片死寂。我打开后备箱,取出那个沉重地黑色手提袋。
在转身的一刹那,我已经感受到了那金属的冰凉刺穿了我的腹部,与我预料的一样。我轻微沉吟了一声,拔出小刀,准确无误地插入他的颈部。
他显然没有像我一样坦然接受命运的挑衅,喉咙里的不甘心的咕哝声让我更加鄙视他。
他倒在地上,还想挣扎着站起来,我厌恶地唾了他一口,重新把他摁倒在地,像搀扶一个老人那样小心翼翼。
正午的阳光下,一切都苍白得有些刺眼。没有人,也没有声音。柏油路上只有两个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后来,那个肥胖的影子再也不像虫子一样扭曲了。
我踉跄地爬上我的老牌福特轿车,半躺在方向盘后面。
一束温暖的阳光从前挡风斜射进来,打在我苍白的脸上,但我不想闭上眼,我想多看一眼这落日。
我紧捂着腹部,企图让血流的慢一些。
我静静地坐在车里,感受这个无声的世界。我无法遏制地想起她,想起那天在电梯里吻她的美妙感觉。
那首悠扬的蓝调萦绕着我和她,橘色的灯光照亮了电梯狭小的空间,也照亮了我孤独的内心世界。
我颤抖着打着火。老牌福特缓缓地追着落日前行。
我不能让她知道得更多,电梯里的意外必须画上句号。我也不愿让她见到我现在的样子,我要让她忘了我,我已日暮途穷,死神正在对我微笑。
我只是一个车手,而不是杀手,我从不使用任何武器。而库克是个心狠手黑的家伙,老约翰的死揭穿了他卑劣凶狠的面目。但我别无选择。
“听我说,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我想我会怀念的。”
来酒吧之前,我打电话给她,我想我听到了她遥远的呼吸与心跳。
02
我是一名汽车修理工,业余时间也做演员替身。什么样的汽车我都可以开得出神入化。
“给这小子一辆车,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老约翰说。
我孤身一人从德克萨斯州来到这个镇子上,是老约翰收留了我。他的汽车修理厂在当地算不上有名,生意也是惨淡经营。
我在一栋破旧的公寓楼里找到了安身之所。有一天,我刚走进电梯,她也随后走进来。
“几楼?”
“四楼,谢谢。”
我摁了按钮“4”。我打开405的门,侧过头望向她,那个身影走进了转角处的408。
后来有一天,我在超市又见到了她,带着一个长着一头浓密头发的男孩。我拐到了旁边狭窄的货架通道中,听着她和儿子无忧无虑地对话。
我慢慢地走着,走在望不到尽头的忧郁中。
抱着购物纸袋出来的时候,她无助的身影正站在冒烟的车子旁,焦虑无助。我帮她把车拖到修理厂,把她们母子送回家去。
我倚在门上静静地望着她。
“这是我的儿子。”
“他的父亲呢?”
“在监狱里。”
我忧郁的眼神望着她小巧玲珑的身影,翘翘的鼻子,金黄色的短发,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她的样子在午后的阳光里虽然落寞,却让我有些恍惚。
“我该回去了。”
“再见。”
几天后她到修理厂找老约翰取车。
“车还没修好,你送她回去吧。”老约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
她抱着那个男孩坐在副驾驶。我说,不如带孩子去兜兜风,好不好?她深情地看了一眼男孩,用手拢了一下齐耳短发,笑着说,好啊。
金色的余晖把河谷染成了一片金黄。老福特像一只快乐的鸟儿在晚霞辉映的河谷中自由飞翔。
自从来到小镇,我从没有像这样开心,轻松,感到生活如此美好。我把车子开上倾斜的堤岸,享受她和那男孩时而尖叫时而开心地大笑。
我看到朦胧的惬意在她迷人的酒窝里绽放。
突然有一天,她把手轻轻放在我挂挡的手上。车子还在平稳地飞驰,我转过头,默默地望着她,她也以同样的眼神望着我。
那一刻,我连车子的引擎声也听不到了。她的手那么小,却想把我的手围起来,爱抚它,温暖它,我能感受到那只手的企图。
几乎每一次,我们都会玩到很晚——男孩渴望我的陪伴,不过在回程的路上,他往往已经熟睡得像一只小猫。
我也习惯了每次抱着他,把他送到他的小床上。
后来有一天带孩子兜风时,她说:“我丈夫的律师打来电话,最迟一周,他就回来了。”
我望了她一眼,又望向窗外。车子刚好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我没有减速就冲了过去。
风挡外的阳光,照亮我生命里最后的时刻03
她丈夫是个有着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回来那天,他在家里搞了一个热闹的party,很多人赶过来祝贺,但是我没有过去。
好景不长。有一天,我在地下车库里发现他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他的儿子惊恐地藏在拐角后面瑟瑟发抖。
我过去安抚男孩。他的小手里握着一颗金黄色的子弹。
“是他们送给你的吗?”男孩点点头。
“我可以替你保管吗?”他又点点头。
她的丈夫在监狱里欠了黑帮的保护费,这正是他没有死在监狱里的理由。当时的二千美元,现在已经变成天文数字了,他不可能还得清。
“他们要我替他们去抢一家典当行来还债,我不干,他们就威胁我的家人。”这个男人已经被恐惧与绝望所笼罩,冲我咆哮着。
我决定做点什么。
她和她的儿子需要平静的生活。或者,这只是我与她短暂相处后发自内心的一个愿望。
这是因为江湖义气,还是因为爱?我说不清楚。我从未涉足黑帮江湖,也没有真正谈过一次恋爱。
那一年我只有二十岁,她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但我那时候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爱。
我和他的丈夫找到那些人,达成了协议。
“我可以帮你们开车,但我不带枪。事成之后,债务一笔勾销,我们只想全身而退,不要再来找他和家人的麻烦。”
我的车停在典当行外空旷的停车场上。她的丈夫和一个女人走进了典当行,两分钟后,那女人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袋上了我的车。
但是,当那个络腮胡子男人走出来的时候,枪响了。他打了个趔趄,然后又是几声枪响,他倒在血泊中,躺在烈日下的广场上。
我们中了黑帮的圈套,他们只是想让我们把钱取出来,然后把我们灭口。但是他们只是顺利地干掉了那个女人,黑色手提袋还在我这里。
04
四楼的电梯门开了,一个穿着黄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电梯里。
“我走错了。”他冲着我们露出一丝歉意。
我俩一前一后走进电梯,然后门关上了。
那个男人站在我的右边,我眼角的余光在黄色西装的衣襟下,捕捉到了枪柄。
杀手的味道和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我伸出手,慢慢把她娇小的身体推到我这边的电梯角落,用我的身体挡住她。那一刻,我好想吻她,我怕今后再不会有吻她的机会。
我这样做了,她没有惊讶,也没有抗拒,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悲伤的蓝调弥漫,激荡着我们苦涩的内心。
电梯在慢慢落下,我对身边那个男人视若无物。我要给她最美的吻,最好的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
她承受着突如其来的甜蜜,悲伤的蓝调抚慰着我心里无望的爱情。
然后,我转身的一刹那,抓住了那个男人掏枪的胳膊,猛击他的头部,他重重地撞在电梯墙壁上,倒了下去。
我用脚疯狂地踩跺他的头部,直到他了无生息。
电梯震了一下,门开了,她惊叫着跑出去,用陌生的眼神盯着我,仿佛我们从未相识。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的长裙正在风中摇曳。我第一次遇到她时,她穿的正是这条长裙。她说,那是她最喜欢的裙子,穿上它,她的生活才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电梯里蓝调悠扬,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全身放松,几乎要瘫软下来。我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不归路。
我的生命和老福特一样,荒芜而终05
老约翰没有听从我逃离是非之地的忠告。
他被杀死在自己的修理厂里。
黑帮和我一样,都想让有关抢劫的所有线索消失。只不过我们的动机不一样,他们是为了钱,而我是为了她。
库克是我抹去的最后一丝线索。他曾和老约翰是生意上的搭档,称兄道弟十几年的交情,最终抵不过十几万美元的诱惑,还有黑道的游戏规则。
这个镇上的很多头面人物,穿着笔挺的西装,咬着古巴雪茄,表面上做着合法的生意,暗地里都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有时候在酒吧喝酒,他们甚至会友好地拍拍我的肩膀,碰碰酒杯,讲些粗俗不堪的笑话。那时候他们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修理厂的小学徒做掉。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走上这样一条路。我的生活是变得更美好了,还是更糟糕了。
从遇到她的那一刻起,命运已经被改变了吧。我刚刚二十岁,连我自己都觉得太年轻了。我还没有恋爱过,即便是和她,也才刚刚开始。
我曾和她说起她丈夫的死,我说,钱还在我这里,如果她需要,可以拿去。她重重地给了我一记耳光。
其实我是想说,如果她愿意,我们可以一起逃离这个小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我愿意照顾她和她的儿子。
但是,在那个男人出现在电梯里的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
06
老福特缓慢地追逐着落日。我感到我身上的血液即将干涸,就像老福特的油料耗尽了一样。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拧开收音机。
那首电梯里的蓝调支离破碎地响起。我眼前浮现出她承受甜蜜之吻的样子。
齐耳的金黄色短发,翘翘的鼻子,嘴角总是挂着落寞的微笑。
她和她的儿子,都还好吧。所有知道她的存在的人,都死了,连同我在内。
她将再也见不到我,正如她永远地与黑帮杀戮相隔绝一样。这让我感到一丝宽慰。
是的,正像那天深夜里,我最后一次打给她的电话里所说的——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光,就是陪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短暂而美好,破碎而绚丽。
蓝调渐行渐远。
我才明白,我是多么爱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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