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系治愈者16 命运的对立面

  “陪我去一次成都好吗?”

  我看着小一把咖啡杯轻轻放到我的面前，直接就说出口这样突然的请求。

  “好的。”

  他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

  坐上飞机，尽管闭上了双眼把脸也扭向了靠窗的一侧，内心却怎么都无法镇静下来。就像是在睡前仰头一口气吞下三杯双份浓缩一般，在黑夜中辗转反侧瞪大双眼，只好靠自言自语才能打发漫漫长夜。

  在罗爵家巧合一般地看到那张合影以后，我抓住他问到了Miranda现在所在的地方。

  “你们认识?”

  “啊算是吧...”我胡乱编造着。“算是老相识，但是后来不小心掉了联系方式...一直想去看看她。”我努力让自己听上去冷静淡然。

  “她现在在成都，住在太古里边上的公寓楼里。”

  罗爵拿出手机上下翻着，然后截图将详细地址发给了我。

  我抓起掉在地上的包包，甚至没有和罗爵多解释一句，就冲了出去。

  小一在我身边“哗啦哗啦”地翻着速写本。

  而此刻我的心中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和疑惑像从白色云团中猛然冲出的飞机一样，变得一下清晰起来。

  Miranda是罗爵同父异母的姐姐，为什么我以前从未听罗爵说过呢?

  她真的是罗爵的姐姐的话，又为何煞费苦心来委托我去“惩罚”他?

  想必她说的关于罗爵的那一切，是编造的吧。

  还有那个对我下药的男人，那一晚我再鼓起勇气去到POACH的时候看到的长发女子的背影，现在想来，不就是Miranda本人吗?

  她为什么又要找人对我下药呢?

  我的思绪如有神助般地回到在POACH的那个夜晚，在我被下药前，我接到过一个电话。

  也正是因为那个电话，我才会站起身来走到别处去听，那个迷幻药，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放到我的酒里去的吧。

  而那个电话，正是Miranda拨给我的。

  我心中泛起一阵恐惧，光凭我自己一定是解不开这个谜团的。 

  事实真相在此刻显得弥足珍贵。

  能解答这一切疑惑的人，只有Miranda本人了。

  我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子，又随即感到有人把外套轻轻盖在我的膝头。

  我此刻太想把自己沉重的脑袋直接靠在小一的肩膀上了，好让自己能够睡上一会儿，哪怕是一小会儿。在梦中，一定能逃避这个奇怪的世界一下下的。

  但我还是忍住了，长长地从鼻腔中喷出一口气，把头靠向了遮阳板。

  “我们的飞机还有三十分钟即将降落成都双流机场，成都现在地面温度为...”机舱广播传来降落预报。

  我实实在在地感受着一切即将揭开面纱的焦躁，满心盼望着知道真相的自己能够像正在下降的飞机一样，尽快回到地面。

  “你在楼下的星巴克等我。”

  我扎起马尾对小一说。

  他咬着下嘴唇，一副担忧的模样。

  “我就在A座2703谈些事，有事的话我一定会马上微信你。”我试图让自己对他展现一个明媚的笑容。“放心。”

  Miranda打开门的一瞬间，我看不到她眼神中哪怕一丝的惊讶。

  我感到一丝毛骨悚然。

  “坐呀。”她照旧用那没有起伏的音调淡然地说。“航班没延误吧?”

  “只是交通管制迟了三十分钟起飞。”我听见自己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是不是有病啊?还当她是你上司?

  我在心里大骂自己，现在是寒暄航班情况的时候嘛?

  “你...你怎么想起到成都来了?”

  “我喜欢熊猫啊。”

  “所以打算一直住下去?”我就这样顾左右而言他。

  “打算...这个词真有意思...”她轻轻冷笑一声。 

  “你和罗爵到底是什么关系?”

  “终于忍不住发问了?不过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以后不要再问了哦。”

  Miranda把身子靠向沙发，双手抱住膝头。

  “既然你是他姐姐，为什么又委托我去找他?”

  “很简单。我恨他。同是一个父亲所生，过了这些年才知道有他的存在。他的生活如此顺风顺水，我心里自然不平衡。”

  “就因为这样?”

  “就因为这样...”Miranda学着我的口气。“命运从来就不是什么公平的东西，甚至在罗爵的事情上，命运也要对我如此讽刺...他是我唯一无法下手的男人，除了我们那个共同的，父亲。”

  “无法下手...”我轻轻重复着她说的这几个字。

  “斯嘉妹妹。”Miranda端起面前洛可可粉色的茶杯模样极为优雅地喝了一小口深红色的液体。“我们其实是拥有一样体质的人哦。”

  天都已经亮了，我只感到一阵苍白，打开门，失魂落魄的我看到小一坐在门外。

  我看着他慢慢站起身来，对我说:“我怕你有事，所以就在这里等你。”

  我感激地看着他。

  电梯门关上，我感觉自己也在不断失重下坠着。

  和Miranda的对话在我脑海中播放着。

  “你的意思是说，你和我一样是暗系治愈者?”

  “暗系...治愈者?哈哈哈。”我还是头一次见到Miranda大笑着，露出有些尖尖的牙齿。“暗系治愈者...别搞笑了。这是你和你的家族为自己起的名字，我可没有这种所谓的使命感哟。”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有这种体质，你觉得难道是神对你的关照吗?我只是单纯觉得厌恶。”

  Miranda脸上平静的很。

  “真难以相信...”我喃喃自语。

  “能够随心所欲游戏人生不是很好吗?”她微笑起来，我看到了她左脸上的笑纹。过去从来没有注意过，也可能是因为Miranda几乎从来都是没有表情的。

  “去接近好朋友的男朋友或者老公，把他们弄得一身衰气，很好玩啊!还有那些成天笑呵呵不知道在开心什么的人，他们的人生不应该有几天晴转暴雨吗?”

  “可是这样的话，那些人不是很无辜么。” 

  “你觉得我还会担心自己有报应吗?我的报应不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达到顶峰了么?”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下药?”

  “哦，你说那件事啊。”Miranda交换了一下的叠在一起双腿，两条小腿细细地扭在一起。“报复你啊。你没有完成对罗爵的委托，而且还说自己是治愈者...太可笑了吧。”

  我一时语塞，而她自信满满地看着我。

  “你到现在还认为世界上有治愈这种事?你以为罗爵为什么会回来找你对你表白?看在你费劲心思跑到我家坐在我对面的份上，我可以把真相告诉你。那是我对他施加的影响哦，我告诉他，他应该要回来对你说声对不起，他应该在结婚前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然后真正拥有你一次。”

  我心中的某种东西瞬间崩塌了，但我却僵直着脊背，像练剑道一般无法放松。

  “你再一次喜欢上他，就也能达到我的目的，不是很好嘛。”她歪着头眼睛睁大看着我。

  我站起身打开门的那一瞬间，Miranda在我身后轻轻地说:“不用谢。”

  我和小一走到街上，二月初的成都清晨独自散发着阴冷的魔力，我们和两只行李箱一起站在街头，我只觉得一阵疲惫，话都说不动。

  突然又下起了大雨。

  最近为什么总是碰到下雨呢?是神要给我什么征兆吗?

  雨水渐渐打湿我的刘海，小小的水滴顺着我的眼角滑向嘴角，分不清楚是眼泪还是雨滴。

  手机响个不停，全是罗爵的消息。

  “你还好吗?”

  “现在在干什么呢?”

  “和我姐姐联系上了吗?”

  “我还在想念那一晚。”

  可是Miranda说的那几句话彻底撕碎了我对罗爵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信任。

  哪怕是身背这样的命运，哪怕是无法与他长相厮守，但还是鼓足勇气做好了自己能给予的最大程度的爱，甚至做好了诞下一个和他的孩子去延续我们之间曾经那么短暂仅为一年的少年时代的爱恋。

  我想不出自己的人生里还有没有这样的时刻，可以这么冲动地就下一个影响一生的决定了。

  可是，他回来找我，竟然不是自己的本意，而是一个阴谋衍生的结果。

  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我当时从未想过离开他，即使在他被踢出提高班以后，我也没有做过任何再也不联系的打算。

  可是他却对我说出了再见。

  而且就这样真正地履行了这两个字。

  现在又来问我要各种解释，难道我就不是个有脾气的人吗?

  我突然想起了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小一，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半天才吐出一句抱歉。

  “对不起。让你陪我一起在这里淋雨。”

  “因为父母关系并不亲近，所以我小时候格外想要一个妹妹。”

  小一突然在我身边开口说话了。

  “但是始终没有实现，于是我就会在下雨天独自跑出去散步，然后想象着雨水就是我的妹妹，很调皮的感觉，总是蹦蹦跳跳地降落到我的周围。”

  他抬头看着因为雾霾而灰蒙蒙的天空。

  “即使现在雨水不再洁净，但我还是怀着当时看着自己亲爱的妹妹的心情一般喜欢着下雨。所以，你不用抱歉。”

  “可我总是把你拽进莫名其妙的场景里来...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是我太不正常...”

  “听着。”他站到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不正常过，未来也绝对不会。”

  他没有逼问我来解释这我自己都说不清的经历。

  “我很珍惜在大雨下和你站在一起的时刻。”

  “如果和我在一起，永远都要承受站在雨下，周围都没有任何一处可以躲避的地方，一生都时不时要忍受被大雨淋透的痛楚，你也愿意吗?”

  “那我今后唯一擅长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淋雨。”

  雨水滑入我的双眼，我忍不住紧紧闭住眼睛。

  我像盲人一样寻找到小一，紧紧和他拥抱在一起。

  我们的初吻被雨水浸润，但好在碰触是真实的。

  找到民宿以后，我找到卧室直挺挺地就躺了下去。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洒满了晚霞，像水彩倒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