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珏安如梦
1
手指间的烟头忽明忽暗,白烟在头顶的上空打转,这个自私又愧疚的男人也不打开窗户,地上的烟灰铺满一层,与地上自有的灰尘完美地融合一体。
房子的门紧闭着,争吵的余热刚散去不久,就被烟味填满,白色的石灰墙脱落,散在墙体下面,形成一条白线,已有多年没有翻修。
桌子上的碗筷还没有收拾,小璐就带着两个孩子不知去了哪里,桌角底下的白猫不停地叫着,男人一脚踹了过去。
小白猫吃痛地挨了一脚,迅速躲到沙发底下,惶恐地看着他,男人怨恨地看了它一眼,好似它做了什么大错事。
2
当男人再次点上烟的时候,他二哥一脚踢开了门,上来二话不说一巴掌抽了过来,紧接着是拳打脚踢。他不知从哪里知晓了事情,男人低着头,边挨打,边往后退,退到了墙角,嘴角渗出了血丝,他二哥停了下来,拉着他到床边坐下,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你为什么就是死性不改?”
这个男人四十岁,眉宇间仍有帅气的轮廓,只是常年的恶习使他体型臃肿,刁钻,控制欲极强,无赖般生活在这个屋檐下。
外面街道拥挤不堪,楼宇间的距离很短,楼下几层常年见不到阳光,灰暗的灯光劳累地工作着,衣服挂在窗户外,使得屋子更加黑暗。
男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还是向往常一样,任由他二哥骂他,说他,早就听习惯了,过了今天他还是回到自己的房子里,过着自己的生活。
死性不改,可以完全地形容这个男人,抽烟,赌博,喝酒,和一群狐盆狗友像蟑螂般聚集在某处,散发世俗的恶臭。
男人离了婚,又结了婚,带着两个孩子。不知用什么方法,把这个善良的女人,留在身边,任劳任怨。
两个孩子,男孩十岁,躲闪的眼神里有种对家庭的畏惧,女孩刚刚懂事,无知懵懂地依在女人的身边,不哭不闹,玩着自己的手指。
女人名叫李鹭璐,街坊邻居喜欢叫她小璐,离开家后,她带着两个孩子来到隔壁的城镇里。在这里,她有一个远房的亲戚,阿婆,阿婆现在一个人独居,老伴死了后,一直生活在这个城镇里。
阿婆在灶头弄着饭菜,慵懒的肥猫躺在柴火堆旁边,木柴噼里啪啦地响着,火苗只往锅底上蹿。
看着小璐带着两个小孩过来,阿婆放下手中的活,在门口招了招手,脸上的褶皱深深浅浅,在光线照射下,明亮而明显,上了年纪。阿婆双手上下在围裙上擦了擦,带着小璐进了屋子,门外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柴火,阿婆是个勤劳的人。
3
男人家有三个兄弟,两个姐妹,他排行最小,也最受两老人宠爱,从小养成了古怪的脾气,老两口在时还有所收敛,无人管教后就变本加厉。稍微的不顺眼都会发动他的怒火。
几个兄弟姐妹中,只有他二哥对他好点,也只有他能劝劝他,说说他。只是说多了,他也听不进去了。
多次劝说无果之后,他二哥对他也是失望透顶,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能不管不顾。在这个男人,酗酒赌博,败光了女人微薄的工资和一年积蓄后,甚至动手打了女人,他知道再也不能劝了,直接上了男人的家门,动手揍了他家的老幺。
动手归动手,揍完之后,二哥还是拉着他在床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还有两个孩子,你知道这样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他们会惶恐不安,会对生活充满恐惧,终究会扭曲成长,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带着你的影子。”
男人说:“他知道错了。”
二哥走后,男人拿出冰箱里的啤酒喝着,麻木地一口一口喝着,直到醉到不省人事。恍惚中,周遭全是谩骂声,指指点点,无论走到哪里声音都能走进他的耳朵,他躲闪着,把自己锁在黑暗的屋子里,小白猫露出锋利的牙齿,一副能把他吃掉的姿态。
他猛地坐了起来,从来没有这么惊恐过,男人穿上鞋子,来回不停地在屋子里走着,想要伸手去掏包里的烟,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望着屋子里的小白猫,摇摇晃晃地从橱窗里翻腾出一些剩饭剩菜,随手扔给了它。
外面看不出天大白,只知道天是亮的,男子并没有多么清醒。
4
两道农家菜摆在了桌子上,阿婆瘦小的身躯从厨房出来,手机拿着碗筷,一脸宠溺的看着两个小孩,“来,快来吃饭了。”
饭后,几个人坐在一起,阿婆的手轻轻地拍着小璐的手背,浑浊的眼睛里安详地看着门前的大树,“你就是太善良,太软弱了,那个男的有什么好的,他一直就是在拖累你。”
小璐握着阿婆的手,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说道:“他俩太可怜了,我走了他们怎么生活,在一起了,就是自己的孩子。”
女孩靠在小璐的身旁,玩着她的衣角,男孩懂事地坐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我们要回去找爸爸吗?”小璐对着两个孩子说道。男孩迅速地摇着头,女孩似懂非懂,可听到爸爸,她就使劲地往小璐身边靠,本能地显示出害怕。
“那我们就自己生活在这个地方好吗?”小璐把女孩抱了起来,男孩点了点头,嘴角间,露出了笑容。
阿婆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进了房子,一会儿抱着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放在了桌子上,慢慢地打开,一个手帕包着的纸袋子里面,一沓钱放在了小璐手里,“阿婆是马上就要进去的人了,这些没有用了,你好生用着。”
小璐感激地看着阿婆,最后忍不住哭了,女孩抱着她,不停地擦着她眼角的泪,结果弄得她又哭又笑,宠溺地摸着女孩的头。
在一条冷清的街道上,阿婆还有一间旧屋子,年事高了以后就空闲在那里,由于街道比较冷清,也无人来问津,阿婆带着小璐来到这里。
打开房门,无人居住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张桌子黑沉沉的,几条凳子散落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屋有两个木床,空空的,床头还散落着几件旧衣物,窗户早就坏了,一颗小树苗刚好立在窗户的位置。
打扫从屋顶,墙面的蜘蛛网开始,一根裹着旧衣服的杆子在屋顶抹来抹去,不一会就黑了,男孩从屋子外面提着小半桶水进来,额头全是汗,阿婆扫着地,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小璐就让她坐在门外,阿婆笑呵呵。
小女孩费劲地拖着一个东西往屋子外面搬,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爬起来拍拍脏了的裤子,结果越拍越脏。
“哥哥,哥哥,快来,快来。”女孩使劲地想把东西弄出门槛,可怎么也弄不出,着急起来,就开始喊起了哥哥。
一天的功夫,房子才收拾出来,一家四口坐在门口乘凉,女孩儿满脸灰尘,一副小花猫的样子,男孩儿同样如此,指着妹妹的脸蛋,很开心地笑了。
小璐拉着两个小孩在旁边不远的小河沟旁洗手洗脸,女孩用力地拍打着水,小璐露出难得的笑容。
她现在别无他求,只希望好好照顾这两个小孩。
忙碌了几天之后,简单的生活开始了,小璐开起小面馆来,生意虽冷清,生活自在了。
男孩开始在附近的学校读书,空闲下来就帮衬小璐,女孩每天跟在小璐身后,妈妈,妈妈叫着,听着小璐心里暖暖的。
5
男人百无聊赖地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有些不甘,没有她,不知道如何生活,洗衣做饭,向来不是他做的,他翻腾着屋子里的东西,并没有找到什么吃的。
去馆子点了一份饭菜,男人最终还是忍不住点了两瓶酒,酒后思来想去,还是要把女人控制在身边。
小璐的生活渐渐入了正轨。
平静的生活,坚强的人努力着,然而逃避的,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来到身边。
男人终究是找上来了,他坐在面馆里面,要求小璐带着孩子回去,他说他已经改了,真的改了。
小璐半信半疑,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可信,是否真的如他所说?
好不容易出来,她又怎么能回去,她坚决地拒绝了。男人不依不饶,说过两天还会再来。
阿婆一言不发地看着男人,他知道他会死缠不休,也就是死性不改,倘若他真的改了,就不会来找小璐了。
而后两天,男人果然来了,态度依旧很强硬,说不回去他就待在这里不走了,男孩放学回来,刚好看到他的父亲,眼神里除了恐惧,没有别的,也许在他眼里,他就是黑暗里的怪兽,一回来就躲进了屋子里。
女孩躲在小璐的身后,紧张地抓着她的衣角,偷偷去瞄她的爸爸,两个亲生孩子都不待见他。
小璐让男人先回去,她说会考虑一下,男孩听到这里,跑出来,急出了眼泪,看着小璐。
男人很高兴,不失得意之色。
阿婆问小璐道:“你真的要带着两个孩子回去?”
小璐无奈地摇摇头,可她一个女人,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耗下去。
阿婆问她,那个男人住哪里,她去找他理论,小璐说:“没用的。”可禁不住阿婆的询问,她也如实说了。
小璐并没有回去的打算,只是找了一个借口让他回去,可好几天男人看她还没有回去,又过来找她,她费了很大的劲又把他哄骗回去。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
某天,他却不再来了,阿婆也不见了,她焦急地四处找人,整条大街,她的房子。
小璐出去了大半天,拖着疲倦的身心回到面馆,男孩,女孩坐在门口等着,看见她就大声地叫着,“阿婆,阿婆。”男孩儿指着屋子里。
阿婆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闭着眼,小璐轻轻地唤了声阿婆,阿婆睁开眼,慈爱地看着小璐,“那个男人,不会来了。”
夜里,扑闪的飞蛾在屋子里打转,小璐守在阿婆的身边。
小白猫窜出来了房间,惊叫一声,穿过了马路,停在了行人前。
天亮了,阿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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