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会试图了解周遭发生的一切源自何处?也许不会。
我们现在甚少有时间重新审视过往,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往前赶,落后于时代不但会成为一种诟病,也同时意味着在前行的路上无一席之地。时间对于我们,不再是以年来计算,更多的是以分秒来度量。这种急迫的时间感让许多人无暇顾及太多。我们总以为在前面有更多、更好的东西在等待着我们开启,在过往时代中积累的“匮乏恐慌“就像遗传一样,在下意识中,在无心举动中纤细必现。
但是还有极个别的人对于时间充满了足够的耐心,他们对于时间多半是以年来计算,在他们的时间观念中,任何一种观察都不是瞬间的事情,而是长时间的凝视,直到看久了眼睛会酸痛,会流泪。但至于为何会这样,他们并没有给出过多的解释。
我在这里只是用了”我们“和”他们“来做了区别。我不愿意以族群、国籍、地域来区别人的不同。在本质上,他们与我们基本上一样,在欣喜观望的同时也会伤春悲秋,人没有不同,在我们理解我们的过程中,还真少不了他们的存在。如果我们没有做好记录我们的准备,那么他们的记录或许也可以成为我们的记录。更为准确的说法是,他们记录了我们的时间。
那么当我们阅读由他们记录之下的”我们“时,我们会发现我们自己身在何处吗?或者在不同文化背景之下,另外一种视角的观察能否准确的记录我们的当下与过往。在《外国人记录中国(套装共8册)》包括《寻路中国》、《江城》、《打工女孩》、《再会,老北京》、《两个故宫的离合》、《少林很忙》、《东北游记》、《长乐路》这八册书中就展示了这种尝试记录的可能性。

曾经有一本书对我的影响颇深,那本书就是《第三只眼睛看中国》,我看到这本书时已经接近二十世纪末了。但从这本书中我才理解到原来每一个人都有权利来审视和观察自己身处的时代。尽管这本书中的内容在后来的阅读经历中中逐步消解,但是这本书给予我的提示相当的大。如果这本书出版再早三十年,或许这“第三只眼睛”看到的大概只有四睹高墙了。
重新审视自己到底有多难?我想对于中国来讲,“以史为鉴”这句话更多的是以过往来对象来审视,而对于当下的审视多少都有点讳莫如深。在中国的历史观中,更愿意以长时间、长距离的审视去回顾,而对于当下的审视和回顾,我们更愿意给予一个模棱两可的解释:让历史去回答吧!
事实上,我们都心里明白,历史从来不会说话!
在《寻路中国》《江城》《打工女孩》《再会,老北京》《两个故宫的离合》《少林很忙》《东北游记》《长乐路》这八册书中提供了一种视角,得以让我们观察到距离我们最近的时间发生了什么?至于为何发生大多都是语焉不详。这八册书的合集被称之为《外国人看中国》这个名字多少有些书商的市侩气息。
我之所以说这八册书记录了距离我们最近的时间,只有当读者进入阅读之后就会理解。在这八本书中记录的时间最早的来自上世纪九十年代,最近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情,在这八本书中记录的地域基本覆盖了我们自认为熟知的中国。自北向南,从西到东,这八本书的作者生活在我们中间,夹杂在我们的生活潮流中,在人潮汹涌的流动中,他们也并非能提前预知即将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在《东北游记》中作者这样写到:”我很清楚,在东北,能够对中国的过去一探究竟。 但没有料到,在荒地,我能一瞥这个国家的未来”。
在时间快速前进的中国,这八本书中的作者用了一种调慢的时间来观察和生活。所以在他们的笔下,我们可以明显感觉到“急速变化”这四个字。对于大时代的叙述的难度在于,大时代从来不会等候某一个人。在每一个人感受时间进程中,鸡零狗碎的生活才是时间的刻度,在这八本书中的作者也同样是在琐碎的生活中逐渐意识到大时代的时间度量。我想对于这些“非虚构写作”的著述来讲,细心的读者会发现这些作者最大的爱好不是别的,就是记录----不间断的记录。当天的报纸、街头上的小广告、街坊邻里之间的闲谈、家人聚会时讲述故事的种种都是这些作者最爱的记录内容。这些作者对于他们所观察的中国产生的理解多半来自对于这些记录的重新回忆和审视,在一番拼凑和重组之后,他们完成了描绘大时代拼图中的毫不起眼的一块。这一点就如如同《寻路中国》的作者何伟的阐释一样:
我叫彼得•海斯勒,是《纽约客》驻北京记者。这本书讲述了我驾车漫游中国大陆的经历。《寻路中国》是我的中国纪实三部曲之尾曲。它探讨经济,追踪发展的源头,探究个人对变革的应对。如前两本书那样,它研究中国的核心议题,但并不通过解读著名的政治或文化人物来实现这个目的,也不做宏观的大而无当的分析。它相信通过叙述普通中国人的经历来展现中国变革的实质。我经常在一地连续呆上数月、甚至数年,跟踪变化。我不会仅仅听主人公自己讲述,我会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故事在我面前一点点展开。
这八本书中所记录的内容多半是从故事入手的,比如作者自己的故事,书中人物的故事,以及故事中的故事。从这个角度来看,大时代又化身为一个一个小精灵一样,在不同的毛细血管中游走,探嗅每一个人的故事,记录被大时代所遗弃的边边角角,也同样在不同的故事中找到相同点和异化点。也正是那些灵光一现的不同,告诉了读者正在发生或是已经发生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正是“急速变化”之中的组成部分。许多微小的变化汇聚成为潮流和趋势,改变着我们身处的时代和周遭。就像我们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的具体感受,某一天早上起来,突然发现自己熟知的周遭陌生了许多,经历多了几次了之后,我们也终于承认原来陌生就是变化的另一种称谓。
在这八本书中也多次提及“陌生”这个词。这些书的作者也会和我们一样经历种种陌生,并逐步认识到也需要将“陌生”也作为观察对象之一,尽管这个对象实在难以揣摩。这种变化对于这些作者固有的知识背景是一种挑战,原以为是这样,没想到却是这样,为了加重这种诧异的语气,他们有人使用了“万万没想到”这样的前置定语。
这种对于中国的好奇和观察并非自现在就有,如果我们具备足够的视野和胸怀的话,就会发现这种观察由来已久,只不过换成为“非虚构作品”这样专业的名称而已,在这之前,更多的是以“游记”的形式来记录的。例如在《东瀛文人·印象中国》(套装共5册)中展示的一样,它们分别是《中国游记》、《秦淮之夜》、《南方纪行》、《中国色彩》、《禹域鸿爪》。在《东瀛文人·印象中国》中记录的是来自一百多年前的中国观察。有心人一定会容易被《禹域鸿爪》这样古朴的名字所吸引。这本书来自日本汉学大家内藤湖南。在他的笔下依然有着这样的诗意片刻:
月光倒影在城墙外的护城河里,随处都是北京居家的稀疏灯影。透过如烟的杨柳,闪烁其间。三三两两,徘徊在护城河边,鼻中哼着小曲的中国人的身影,则隐约可见。眺望中的都城,但觉无限凄凉,以致无法想象,这便是当今君临于四亿生灵之上的大清皇帝栖居的皇宫,故而惟有潸然泪下。
在阅读诸如此类的书籍之前,我们必须得要耐住旁人观察及审视时所采用的经验与知识,就如同我们看待他们时固有的观点一样。若没有信心打开自己的过往,那么这些书籍顶多都会沉寂下来。
打开每一个人的世界时都会面临同一个难题,那就是外部世界连绵不绝的引入,同时也带来外部世界对我们的观察。若是从人的角度来审视这种观察,我们就会发现,对于彼此的好奇,我们与他们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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