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巴掌，我就归了西

你一巴掌，我就归了西

今夜清风朗月，繁星点点，腊梅飘香。我独自在村庄里闲荡了很久，想再好好感受下这浓浓的土地气息。这是我在世间停留的最后一晚，天亮之时，魂魄即将灰飞烟灭。

其实，我并不是舍不得离开，而是我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为了感谢你对我这一生的圈养，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某些事情的真相。

所以，亲爱的主人，此刻我正在跟你托梦，想以兄弟或者朋友的身份同你好好聊聊。

我记得跟你一起的最后一刻是你在我的猪圈里洗澡。由于你家太小，连个像样的洗澡空地都没有，加上你又无法做到像女主人那样缩在逼窄的厕所过道间洗澡。

所以，你习惯了在我相对宽敞的猪圈里洗。看着你蹲在木桶边一手用帕子往身上浇水，一手不断揉搓前面隐蔽的部分，我猜想你是不是也得了村里人说的那种菜花病。

你不用好奇我这头猪为啥知道那么多，我只想告诉你，其实猪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笨，我们做猪的可机灵着呢。

于是，出于猪的本能，我慢慢靠近你，对着你白花花的屁股哼哼着轻轻拱了两下。谁知你反应竟那么激烈，气得转身就给了我一巴掌，恰好打在我的耳门上。当时我就晕乎乎倒地失去了知觉。

后来，我看到好几个村民在猪圈跟你在合力抬一头和我模样相同的猪，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你打死了。看来做窑活的人力气确实大，居然一巴掌就让我归了西。

但我并没有为此怨恨你，因为我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活得差不多了，每条猪都有每条猪的使命，既然被喂肥了，总有被杀的一天。

想到前几天，同村的刘瘸子家办喜酒，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好兄弟大壮被村民们抬上了案板。在那明晃晃的杀猪刀快要捅进其咽喉的前一刻，我分明听到了它绝望的惨叫，那声音至今还回响在我的耳畔，让我毛骨悚然。

因此，我觉得能被你打死真是我的福气。这样，生前就免得再遭大壮那样的恐怖待遇了。所以，你不要自责，也不要内疚，我是真的感谢你用这样的方式让我轻松归了西。

回想平时只要天气好，我都会一个纵身就跳出猪圈，然后在院子周围散步晒太阳。

刚开始邻居怕我去拱他家的大白菜，一见我跑出来就赶紧扯着嗓门喊正在后山做窑货的你。可你每次回来，都看到我躺在猪圈里睡得好好的，嘴里还不停地打着咕噜。

于是你只是略带气愤和疑惑地说声:“狗日的陈三，没事故意喊我来耍哇，这猪不是在圈里吗？”

后来，邻居见我很懂事，从没去糟蹋过他家的菜地，就没再管我了。于是，我就更加无忧无虑地在村子里享受自由时光。关于菜花病的的传说，我就是通过散步听来的。

记得有一天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我又趁你不在家跳出了猪圈，准备边散步边悄悄跑去和邻居家的太湖母猪黑妞约会。

黑妞是个性感妩媚的小辣椒，虽然个子比我小，可总有对我耍不完的花招，每次我跳进她的圈，她都会对我哼哧哼哧地百般亲昵，弄得我嘴痒身痒屁股也痒。要不是我早就做过接扎手术，我跟黑妞肯定都生了十窝八窝崽子了。

正当我要拐弯朝黑妞的方向走时，我突然看到几个四五十岁的村民嘴里含着叶子烟，站在一个大磨盘旁，边双手比划边聊着什么。他们那眼神和动作充满了无尽的猥琐。

出于好奇，我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他们身旁，开始拱地面的青苔玩，想听听他们究竟在聊些啥。

原来，那几个人谈的是隔壁村的王寡妇，那婆娘虽然白天正经，但一到晚上，就变成了妖孽，把那些去她家偷腥的野男人伺候得服服帖帖。

从他们口中得知，你也去找过那个婆娘好几次。听说那婆娘是不会白让男人们睡的，必须要给足够的钱她才愿意。

说到这，我就有点纳闷了，放着干净又贤惠的女主人不好好去疼，你反倒去找那个被众多男人搞过的王寡妇。

她来过我们村一两次，我认识她，虽然她确实比女主人年轻漂亮些，但那么骚气的娘们你就真不怕染上啥病？听说已经有几个男人得了那种病，不敢再去找她了，目前正在想办法就医。

我真担心你也得那病，你得病倒是罪有应得，最怕你又把这病传给了我那个无辜的女主人。所以，有时间，你还是赶紧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想到前两天，你骂女主人不该添置那个洗菜的塑料桶，骂她败家，浪费钱。看着女主人那委屈样，当时我真想跳出猪圈拱你一跟斗。

人家买个塑料桶你就嫌败家，难道你去王寡妇家花钱就不败家了？也不看看这个家都穷成什么样子了，还好意思冲自己的女人大吼大叫，难道一定要洗脚桶和洗菜桶共用你才觉得满意，才觉得女主人勤俭持家？

这辈子能娶到女主人这样能干又本分的女人，真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要是你不好好疼她，把她气病了，累倒了，倒霉的还不是你，这么好的女人哪里去找。所以，你最好还是且行且珍惜吧。

另外，我要跟你说件最重要的事。就是今天早上，你看到你女儿春燕的数学试卷还不到七十分，于是就拿她跟邻居家的二狗比，说人家二狗每天学习时间还没春燕多，家务活也干得好，可人家每次都考全班第一。

而春燕天天都刻苦学习，可还是考不过二狗。你就骂她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怎么还不去死。

也许这是你在气头上的无心之言，可对才刚满十岁的春燕来说，她就真的当真的了。她觉得你嫌她笨，不爱她了，为此，她真动了轻生的念头。

我能知道这些，是因为她今天下午来猪圈找我倾诉了。春燕说，自从家里的大黄被你卖了以后，她就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了。今天实在憋得难受，才忍不住对我说起话来。

她说她一直很想念大黄，尽管在村民们眼里，大黄是一条爱咬小鸡的坏狗，但对她却很温顺，就算她把手放到它嘴里，它也不会去咬。在她心里，大黄就是她童年的全部。

她喜欢跟大黄追逐嬉戏，也喜欢对大黄说悄悄话。可陪了她整整五年的大黄突然离开了，为此，她很失落，常常伤心得从梦中哭醒。

如今，连她最尊敬的爸爸也不想要她了，她突然觉得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于是，趁你跟女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她学过电视里的人撞墙，上吊，吃毒药。

只是她太怕疼，在墙上撞了一个电灯大透亮的包就不敢再撞第二次了。上吊的时候，围巾勒得她喉咙难受，她也放弃了。后来她又准备喝农药，可刚一拧开瓶盖，闻道那股刺鼻的农药味儿，她还是放弃了。她说，没想到去死也那么难。

再后来，她就去了家附近的小河边。看着清清的河水，柔美的水藻，欢快的小鱼，她觉得也许跳河去死就没那么难受了，而且河水那么干净，不会把她的衣服和裤子弄脏。

于是，她脱掉鞋，纵身跳进了河里。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进到她肚子里时更是让她觉得透心凉。呛了几口水后，她才发现原来被水淹也是那么难受。

于是，她又不想这样去死了，开始拼命想办法快点上岸。还好她命不该绝，遇见了一个来河边洗衣服的邻村妇女，村妇见状，赶紧把盆中的长围巾扔给她，把她拖上了岸。

当然，她能活命，也得益于她有颗敢死却又怕疼的心，另外河水也不算太深，水流也不怎么湍急。仿佛一切都是为了她的生而做准备的。

得救后，她并没让村妇知道她是故意跳水的，只是简单说了下是为了捡一个东西而不小心掉下去的。

听着春燕轻描淡写地跟我说着这些，我忍不住哼哧了两声，眼睛不知不觉氤氲起了雾气。

没想到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内心能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要不是她主动说，绝对没人知道今天她都想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世间有很多像你这样的父亲，自己像个笨鸟一样没能力飞，却呆在窝里下个蛋，让小的替自己拼命飞。

可你又怎知孩子也有孩子的苦恼，她需要你的爱，理解和安慰，而不是你一贯以来的横加指责，拿她跟别人家的孩子盲目攀比。

孩子也有孩子的骨气和自尊。你骂她，诅咒她，她就真的会听进去，会去怀疑你对她的爱，从而真的为你所说的混账话而去死。

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娃，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能忍心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呢？人心都是肉长的，要明白，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孩子的成长过程，必须要感受到足够的爱，内心才会充满阳光，将来才会变得善良，自信和开朗。

另外，春燕还说，好久都没看到你对她妈妈笑了，不知你是不是连妈妈也一起不喜欢了。她为此感到很难过，也很恐慌。她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重新爱她和妈妈。

她现在很彷徨，也有点绝望，她始终觉得你是不爱她，盼着她去死的。所以，她想死的念头一直都没有打消。

我今晚跟你说难么多，就是想让你快点醒悟，认识到之前所犯的错误，然后赶紧去补救。

只要你是真心爱她们母女俩的，你就应该拿出做男人该有的样子，让她们感受到你作为丈夫和父亲的爱和担当。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你唯有让春燕感受到了家里的和睦和你浓浓的父爱，她才有可能变成一个身心都健康的正常少女。

时间不早了，希望你能把我今晚所说记在心里，从今以后好好爱这个家，跟女主人一起努力把家园建设得更温馨，更美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