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的大姐

这次又见到大姐了，她和往年不同。气色很好。面庞红润，皮肤白皙，两只眼睛好像又大了，不像以前那样没神而是亮晶晶的，有光在里面闪耀。她见到我们也很欢喜，话也多起来了，聊聊以前和现在，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全然没有以往的淡泊和孤寂。

其实大姐是我大伯家的大女儿，因为小时候比较亲近，我和二叔家的孩子都一直这样叫她大姐，就像自己的亲姐姐一样。大姐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但长的好看，学习也好。更重要的是对我们几个兄妹都好。她说话总是温言温语，有好吃的总是拿来和我们分享。大姐的心也很善良，她不但对我们好，对来家要饭的也很好，人家只要一碗饭而已，她不但给饭还另给一个馍，怕人家吃不饱。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个糖，一个苹果，一块肉都是稀罕物。可是这些大姐要是得了都不会吃独食，她都会一点点给我们几个分分，不偏不倚。她还会在大人们忙碌时照顾我们，教我们如何养成讲卫生的好习惯，如何帮家里干活，教我们数学，辅导作业。我们做错了事也不吵不怒，会慢慢讲道理举例来说明厉害关系。我们几个小孩都喜欢和她相处。

大姐那时考的是中师，也就是师范学校，国家还包分配。大姐是我们家里第一个考出来的孩子，我们家都引以为荣，心里喜滋滋的，脸上合不住笑。大姐在村里是个人见人夸的好姑娘，性格温婉腼腆，长得秀气，特别是两只眼睛大而亮，长长的睫毛下面闪耀着星星般的光。她不但学习好，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家里的做饭刷锅，室内外的卫生只要她在家弄得跟蜡打一样干净利落。邻居们都夸大姐太勤勤了。都想着凭大姐是个教师，长的又不差，肯定会找一个不错的婆家。让人没想到的是大姐居然找了一个看着人可好，其实家里也穷对大姐不太好的婆家。姐夫是一个乡镇里的一般职工，人长的一般也没有学历，嘴可会说。就我大伯家的二姐都恁会说了，能把啥事和人说出个花来，大姐相中的这个人比二姐更能说，有些话朝你心窝里说，光让你高兴。大娘对这个姐夫心里有点意，大姐高不成低不就的已经相看好几个了，因为大姐当时的年龄二十五岁在村里也算大龄青年了。大伯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也是国家公职人员见的人多了，也分清谁是啥人。我大伯怕大姐性子憨厚，不会花言巧语到婆家会吃亏，就说让大姐多处处多考虑考虑再定。也不知道那人给大姐灌了啥迷魂药大姐居然同意和他结婚了。大伯见大姐同意也就没再说啥，只是眼里没有嫁女儿的欢喜，都当是他不舍得女儿出嫁，大伯其实是在替大姐担忧以后的日子。相反大娘却一直眉眼欢笑忙这忙那，她总算把这个大龄女儿给打发了。

我们几个兄弟去送嫁看见大姐婆家远没有大伯家过得好，又见大姐婆婆和公公都是场面话说的极好，看见那副样子就不是实在人，都为大姐捏了一把汗。

大姐婚后前两年也恩爱甜蜜了一阵子。虽然家里有点穷，姐夫对她处处都行，也没有让人挑处错来。日子都是在细水长流中才能看见真挚的感情，才能见人心。随着大姐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各种琐碎的事情越来越多，大姐夫那年正赶上国家政策搞清退。工作没了，要了几万块钱清退费。大姐夫把这钱给他妈办退休交了统筹，没有给大姐留一分钱。大姐姐气的浑身颤抖，凭啥都给婆婆？他家是老二，婆婆还有一个大儿子一分钱也没拿。她的孩子还小需要抚养，没有了工作光靠大姐一人的工资养活三个人肯定捉襟见肘。大姐和姐夫开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还打架，她婆婆拉偏架故意让姐夫打大姐。平时她婆婆就没少欺负她，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事添油加醋在姐夫跟前编排大姐。妯娌两个老大家是个厉害的，她婆婆不敢惹。大姐是个弱的，她一直把这事瞒着，直到大哥（大姐的弟弟）正好路过她家时又遇见了打架才知道大姐过的多惨。大哥当时气急了轮起手臂给了姐夫几下，还顺手推了她婆婆。这下可解气了，我大哥一米八二的大个姐夫才一米六九根本打不过。大哥心疼大姐，让她抱着孩子跟他走，大姐害怕婆家人回头不去接她，执拗着不跟大哥走，大哥这一次很伤心，他想不通大姐为啥还留在这虎狼之地，挨打没挨够吗？大哥气得眼泪在眼窝里打转转，指着大姐说“你不跟我走是等着让人家欺负死吗？你要是不走你以后别认我这个弟弟了！”大哥一转身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气这个姐姐懦弱无能，又气这个婆家人太狠心了，欺负她姐姐老实。他心里悲伤气愤又无奈。

可能那一次姐夫挨了打有所收敛，好长时间没有再打大姐。

随着孩子长大上幼儿园杂事少了点，他们吵架的次数也有所减少。每次回家也可能掩饰的好，也可能真的两人关系缓和了，明面上是融洽的。

随着大姐第二个孩子的出生，各种花销也越来越大了。姐夫先是和人合伙买了一辆后八轮，赚了一些钱后又开始找人合伙开饭店。买后八轮时大姐是后来才知道的，姐夫偷偷拿了户口本和大姐的身份证去银行贷的款，等知道后已经晚了。大姐也不好再闹任由姐夫折腾吧。

姐夫开饭店后就越来越不回家了，常借口饭店忙需要人看场子不回家。大姐一直没怀疑过，有同事看见姐夫和服务员坐一辆摩托车而且搂得很紧，回来给大姐说了，大姐还为姐夫辩解说那是一起去买菜的。实心眼的大姐一直以为姐夫不是那样的人，可当孩子有病她半夜去饭店找姐夫时却闯见姐夫和服务员在一起。明眼人都知道是咋回事，大姐气得直哆嗦，把孩子都掉地上了都不知道，孩子哇哇大哭，姐夫却黑着脸不耐烦的走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雪上还要加点霜。大姐正为姐夫出轨悲愤不己时，学校又出了一件事领导听信他言冤枉大姐，该评先进的大姐因为不会巴结领导，不会来事被人挤兑了。那段时间的大姐的生活可谓水深火热啊。平常圆圆的脸不几日就瘦了，尖下巴出来了，眼窝也深了，眼神暗淡无光。

去学校教学心里满是委屈，可这是自己的工作不得不继续干。回到家里看到冷清的家里没有一点温暖心里除了愤怒和委屈还有不甘。看到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她努力克制住悲伤气愤的心情和将要流出的泪水，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就在大姐准备和姐夫谈判出轨这事时，这个渣男让人稍信说去打工了，饭店也转给别人了。留下大姐和两个小孩，一个刚上初中，一个上幼儿园。

大姐一直闷闷不乐，大娘也时常来看她，怕她难过。大娘其实也后悔当年大姐婚事的操之过急，她经常和大伯、大哥、还有二姐来看她，有时还偷偷塞给大姐钱。知道她男人走了好长日子不回家，一个女人领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大姐那个时候圆脸变成了瓜子脸，身材单薄，眉宇间有遮不住的愁绪。逢年过节来娘家看到我们也挤出笑脸说话，但是不是发自心底的笑，我们看着也很难受，也不知道该劝她或者安慰她什么，怕说出来又惹她悲伤气愤。

那时大姐已经准备和姐夫离婚了。除了过年回家一次见了两个孩子一面，大年三十都不在家过，听说又去找那个女人了。大姐已经想好了，她没有啥留恋的，只要两个孩子。这两年离开这个渣男她反而平静了不少，只是日子过得艰难些。一边上班一边还要接送照顾孩子，工作和家里哪个都耽误不得，她过得很充实，反而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伤悲的事了。看，这女人离了男人照样能过，为何还要和他在一起让我生那么多气呢？

这期间大姐工作的表现有目共睹，教学成绩斐然，评上了优秀教师 也进了职称。工资又提高了，养两个孩子不是问题。可是这个时候这个渣男姐夫却回家了。

全家人一起去了大姐家商量事情。大姐的公婆一直说好话，渣男姐夫也当着大家的面向大姐道歉并发誓以后一定不再犯这样错误求大姐原谅。大姐本来是计划好这次铁定离婚的，就算孩子带走一个也行，她的心在一次次的伤害中变成了冰凉冰凉的。大娘其实还是老传统的，她看姐夫认错求饶心里不想让大姐离婚，大娘偷偷对大姐说：“闺女 ，好日子都是熬出来的，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他要是真改了还是原来一家人热和和的多好。”大姐不言语，她心里苦啊。大娘是怕离婚后两个孩子受歧视和冷落。在大娘和大姐婆婆的围攻下大姐暂时妥协了，她需要冷静一下，也要观察姐夫的行为。

可能是那个女人走远了，或者是姐夫这两年觉得愧对大姐了，自从来家后他就脚踏实地的干了起来，不再像以前有俩钱就飘了。进了厂里也不怕吃苦白天黑夜的干也没抱怨过，加上脑子灵活给领导提了技术上和销售上的建议，产品上优质了，销售量也大了，他的工作得到认可工资待遇高了不少。给家里的生活也改善了不少，姐夫下班也不再和狐朋狗友去胡吃海喝了，通常不忙的时候还会在家做饭等大姐和孩子们。给大姐买了一个金镯子，又买了一辆车，他的心里还是觉得亏欠大姐的。经过几年的努力又在新城区买了房子。大姐的笑容一天比一天灿烂，脸上的暗沉和忧郁已经消失，可喜的是大姐也不再是唯唯诺诺的以前的大姐了，她会果断拒绝别人了，也不怕得罪人了，更不怕她婆婆来家找事了，因为姐夫不再是以前偏听偏信的人了，他真的有所改变。

大姐的气色和气质越来越好了。她变的自信，优雅，独立。可能是长期书香的熏陶，也可能是这些年的经历太多的缘故吧，一个人的成长是离不开曲折的。但愿我的大姐从此快乐常在，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