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不知道老聂具体叫什么名字,他平日里只说上海话,刚认识时和他交流我大多凭语境去判断他的意思,大概可能是:你回来了啊?你走了啊?他是我住徐汇时,门对门的邻居。老聂夫妻俩不到50岁就提前内退,他们和所有的上海本地土著一样,手头有两套房子在出租,每天的固定节目是遛遛狗,打打小麻将。去年,他唯一的儿子从上海外国语大学毕业,去了一所重点中学当了英语老师,这下老聂覚得人生达到巅峰了,每天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他们夫妻俩完美诠释啥叫远亲不如近邻,
某天,我出门着急忘拔钥匙了,他们也没我的电话,那一整天,老聂夫妇以看守金库的执着轮流看着我家的门,我好奇的说“你们把钥匙取下.不就好了吗?”,他们的解释是:“那你回家找不到钥匙不要急坏的呀!”弄的我又愧疚又覚得好笑。
夫妇俩总是给我们家送吃的。
“茶叶蛋,我多煮了,你们一起吃啊。”
“绿豆汤解渴,天热,给你们一些啊。”
“我们牙不好,这些杨梅,就你们帮我吃吧。”
“明天我们要走亲戚去了,枇杷不能放,你们吃了吧。”
老聂夫妇总有理由给我们东西,我们盛情难却,只好默默收下他们的心意,好像很害怕我们会客套谢他,每次给完东西转身可快了。
每年春节我们回老家过年,老聂自家贴春联也会给我家贴一份,又说反正是多出来的一份。浪费也浪费了。
我们很少见到老聂的儿子,也听他和邻居聊天说,“阿拉腻子(儿子)小时候老好白相的,喜欢跟着我买菜,钓鱼,咦,长大反而生分了,平日一问一答跟智能语音似的。”
后来连续有一阵子,老聂家半夜里还发出类似吵架打砸的声音,夜深人静的时候听着特别刺耳,听不出具体为什么而吵,反正吵架是听不到什么好话的,类似于你死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整栋楼的人都知道老聂家肯定出事了,连他家的狗妞妞都蔫头蔫脑的,自己出来拉尿尿拉臭臭,常被小区里其他的狗狗欺凌。但是,老聂不说,邻居们都不敢问,心照不宣。过了几天老聂夫妇终于肯出门了,老聂老婆低头看路拉了小推车去买菜,老聂搬了一张藤椅在楼道口晒太阳,眯着眼睛,像是睡着,很安静,像世界与他都无关。
有一天,我下班回来,就听到邻居们对老聂家的议论变得大声了,没有了之前的小心翼翼,原来老聂一家悄无声息的搬走了,悄无声息?对,至少我的感受是这样的。
据四楼的刘大妈说,老聂家的大事是关于他儿子的,说“是聂老师偷偷的辞掉了学校的工作,要追梦当大明星,现在每天都混在车墩片场当群演呢,老聂和他老婆肯定是劝过的呀,放重点中学的英语老师不当,非要去追求自己狗屁的梦想,这些孩子哦,都是来讨债的。”刘大妈声情并茂得评价道!可是这不是最终版的答案,和聂家沾亲带故的5号楼的楼组长秦阿姨说的更离谱,当然问题还是关乎他儿子的,据她说,老聂的儿子找的女朋友是个男的,
这下大家更加哗然了,完美解释了他家为什么忽然搬家,都是老邻居到底是丢不起这个脸哦。
后来,没有多久因为孩子入学的原因,我也搬离了这个小区,可是,直到我搬家的那天,老聂都再出现过,他家的房子就一直空关着。
我总想起老聂每次给我们家送东西,都借口说:“我和我老婆买东西算不好的,一买就多,儿子也不回家,浪费也浪费了,你们家人多,还有小朋友,帮我们解决下吧。”
他平日不爱开玩笑,只有我说上海话的时候调侃我说,“哎呦,不得了,上海话说的越来越灵了.”
生活有诸多的变数和不易,不管老聂夫妇生活在上海的哪个角落,我都真心的祝福他们晚年岁月静好,胜意安康,书上说,善良温和的人应该被光阴温柔以待。
愿,如是说,如是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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