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有一口古井,唯一的一口。就在菜地的尽头,离村子有一段距离。那口井已经枯竭了很久,井很深,对着井喊一声,可以听到沉闷的回声,井的周围都是一些大石头,并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据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讲,我们的村子原来就在古井周围,后来人们搬到了现在的地方,那口井就被荒废了,以后也就慢慢枯竭了。
后来有一天,村子里去了一位女教师,好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于是村里便把我们这群野孩子交给了她。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六七岁,都瞪着一双眼睛看她,她对我们一笑,我们便喜欢上了她。实际上她很少笑,脸上很少有明显的表情。她对我们也不很严厉,说话很温柔,平时总是穿着很大的休闲服。她会讲很多很多故事,放学后,我们经常待在她的房间,听她给我们讲那些只有梦里才会有的童话。
没有我们的时候,她就独自一人看书写字,很少出学校。要是有哪位家长有事找她的时候,她便紧张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我见过她一个人在校园的台阶上抱着一本书,黄昏的余晖打在她的侧脸,仿佛是雕塑一般,而她就那样专注的看书,偶尔捋一下垂下来的头发,那样的安静。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对书有了独特的感觉。
有时天气好的话,她会带着我们去外边读书。第一次,便是那古井旁,找一块平坦的石头,让我们写作业。她坐在古井旁,抱着一本书,顽皮的小孩子用小石头扔到井里,听那落地的“扑通”声。这时,她便会生气,“井在做梦呢,不要惊醒它。”我们知道这是一口枯井,大声的告诉她:“老师,这口井死了,没水!”“不,它只是睡着了,在做梦呢。”我们听不懂她的话,就又到别处玩去了。她望着那口井,仿佛想说些什么,手中的书不知不觉已合上了。
这样的出行机会是很少的,每次,她都会换上一条洁白的裙子,拿着一本厚厚的书,通常都是在古井旁,在微风吹拂下,她的裙子飘拂,如同一片云洁白柔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书。间或看一下正在玩耍的我们,和清幽的古井一样沉默不语。回去后的第二天,倘若天气依旧很好,学校的晾衣绳上一定会有一件洁白的裙子沐浴在阳光下,构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后来,她走了,我们并没有太过悲伤,正是贪玩的年纪,又怎会把一个她放在心上。我们又迎来了新的老师,迎来新的一年,然后,我们就都长大了。渐渐地,我喜欢上了读书,喜欢在温暖的午后寻一个安静的所在,度过美好的时光。
很久以后,我去了古井处,一切还和童年时一样,枯竭的古井,大量的石头,依旧还是昨天的模样。只是,坐在这里,却忽然想起了她,那么久远的事,竟还在记忆力保存的那么清晰。仿佛她的身影就在古井旁,不曾离去。合上书,闭上眼,认真的想着她,短短的头发,浅浅的酒窝,想着做梦的井,睡着的水,她那如古井一般深邃的眼。
那一袭白色的衣裙,始终纯洁如她,飘荡在温暖的阳光之下,构成记忆力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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