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小城掩映在明山秀水之中,清澈的小河从小城中蜿蜒而过,残旧的小桥笼罩着清晨的湿气,天际的朝霞染红了半角天空,太阳还未升起。
张奕最后转头看了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切都映入眼底,然后,终于转身离开了这里,是时候该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这是一座古典与现代化相融合的城市,既有历经千年而沉淀下来的古风雅韵,又有现代化发展带来的时尚便利。
张奕原本计划要去的地方突发自然灾害,行程因此中断,张奕索性就在附近停留下来,自己四处转转。
前面一群人聚集在一个院子里,不知在谈论什么,张奕本就无聊,此刻倒是来了性质,也跟过去看热闹。
原来是玉石,或者说是一大块原石,此时这块原石外面包裹着皮壳,并不知这块玉石品相如何,一群人聚集在那里议论纷纷。
张奕看了一下,明白过来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赌石,张奕倒是听说过此地有这种传统,这里离几个上好品种的玉石产区很近,原石经由这里流向全国各地的交易市场,如今,这里已经不再是最热闹的玉石交易市场,但胜在历史悠久,与玉石产地近,依旧在玉石交易市场占一席之地。
张奕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脸上无不是一脸满怀期待的表情。
张奕不由暗叹:这个“赌”字用得何其准确,把所有的身家性命压在一块石头上,若是赌赢了,价格可以直接翻二三十倍,若是输了,就是一文不值,开出来的边角料还不及本钱的几十分之一。
张奕一边激动的看着石头一点点的被切开,目光撇到对面的一个年轻人身上,年轻人好似看戏看得口渴,在这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时候,年轻人却拧开了一瓶水。
石头已经被切开了口子,里面露出透亮温润的光泽,众人开始连连惊叹,年轻人举起矿泉水瓶,慢慢悠悠的喝起了水。
张奕直觉年轻人和自己一样是来看热闹的,都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心里顿时激荡起毫无缘由的亲切感,便慢慢挪出了人群,又慢慢挤到年轻人旁边。
“你觉得这块石头价值几何?这老板会不会亏啊?”张奕盯着年轻人就说,也不管别人的心思在哪。
年轻人听到说话声,转过头来,看到一脸激动的张奕看着他。年轻人大大的眼睛,长了一张娃娃脸,看着张奕愣了一秒,大约是没反应过来张奕是哪儿冒出来的,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不知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是块好料子的可能性很大,但右上角有一道白色的裂痕,裂痕很有可能延伸到其它部分,如果内部裂痕很大,这块石头差不多也就废了。”
张奕对玉石本就一窍不通,不过图个热闹罢了,看着娃娃脸的年轻人和自己年纪相仿,看起来也像是一个游客的样子,便接着与年轻人聊天。
年轻人看来对玉石有些了解,脖子上也挂着一个上好的飘花翡翠的玉坠子,一片片晶莹透亮的萤萤绿光,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东西。
越聊越投机,张奕索性拿出手机,找出几张照片,让年轻人帮忙看看自己买的一个吊坠如何。年轻人歪过头,撇了一眼,“看照片看不出什么的,我顶多能确定你买的不是塑料或者玻璃。”听完这话,张奕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人群再次吵嚷起来,原来是石头又被切开了,里面的裂痕并没有扩散,往里的位置,一片片碧绿,这的确是块好料子,很多人在说着恭喜,也有人立马就谈起了下一轮买卖。
张奕惊叹了一声,随即又想到自己可能被骗了,便又开始无精打采,年轻人对于自己刚才的误判并不在意,倒是对着张奕说:“找个地方让人给你好好看一下。”
年轻人说完要走,却又转过头来,“喔,对了,这里不是景区,是民宅。”说完和那一群人进了屋,那块玉石早已不知搬到了哪儿。张奕一个人站在古色古香风格的院子里,思绪有些凌乱,所以她是擅闯民宅?
第二天,张奕寻了一个看起来很靠谱的玉器店,刚走进去,“欢迎光临”一个声音响起,张奕看过去,那人却也合上电脑,抬起头来,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你……不会是来找我鉴定玉石的吧?”张奕笑笑,“真聪明,一猜就中,不是你建议我找人问问是不是买了假货吗?我这不是来了。”说完,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柜台上。
年轻人打开盒子,拿出玉坠子,仔细研究,然后明确的向张奕表示:“这是‘冰翠’镯子,一般两三万左右,好的卖到七八万,基本被当成翡翠卖。可是,真正的绿翡翠玉镯基本都上亿,所以,你到底花了多少万?”。
“大师,我现在怎么办?我可是花了十多万的。”张奕说着话,一下把头磕在柜台上,语气懊恼至极,眼里尽是痛心疾首。“我是去报警还是去找茬?”大师看了看张奕,觉得她并不具备找茬的能力,果断回答报警。
失意人总是需要找个垃圾桶倾诉一下负面情绪的,张奕独自旅行,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此刻,也没有那个心情打电话诉苦,只能向面前的人发牢骚。
大师递过来一杯水,“你这样什么都不懂还乱买东西,然后被骗的人太多了,我只想说,找个识货的人带你去买靠谱一点。”张奕眼睛一亮,“你带我去买吧。”
大师说自己叫江临,自己也没有多老,让张奕不要把他叫得和天桥底下的骗子一样,江临家祖辈做的都是和玉石有关的生意,因此,江临对玉石也算从小耳濡目染。
张奕则说自己准备买块玉送给母亲做生日礼物,那块玉质量不好,肯定不能送了,只能重新买,这次全靠江临了。
江临对玉的鉴赏力很高,对行情也熟悉,砍价的功夫也不错,张奕直呼自己捡到宝,暗叹死缠烂打把江临拉过来果然很明智。
一来二去,江临和张奕倒是建立起革命友谊,江临平时帮家里看店铺,有时跟着父亲去玉石矿脉进料子,张奕挺喜欢这个地方,虽然知道自己一个月以后终究会走,但还是很珍惜在这里的每一天。
那日,张奕去寻江临,却是看见江临被人给打了,打人的是与江临年纪相仿的一个男孩子,言辞之间,与江临是旧识了,貌似还牵扯到其它人,张奕想了想,躲在门口,默默看着他们打架,听着两人之间的恩怨,张奕不厚道的笑了,这三角恋的故事倒是颇有些言情剧的味道,张奕不做停留,转身便离去。
张奕曾经看见江临亲自雕了一块玉,当时还看不出雕的是什么,那块雕了一半的玉静静躺在盒子里,江临说那是准备送给别人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张奕忽然有些羡慕那个人,忍不住想,雕出来的那块玉一定会是“滴露玲珑透彩光”,美丽不可方物的。
张奕终究只是过客,而非归人,有些东西,也只能留念。到了离开的那天,张奕去同江临告别,一个张奕从未见过的女孩子不知在和江临说着什么,两人都哈哈大笑,女孩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那个盒子,那块玉剔透晶莹,的确美丽。
想来这就是那日打架时言语间多次提及的女孩,张奕低下头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张奕不便打扰,便背着包,提着箱子离开了这里。一如来时,脚步轻快,轻轻哼着歌:“我从前相信,这世上有一个温暖的人,只为我悲喜,为我阻挡着人间的锋利……”心里却还是不由得想起初遇江临时,那时觉得他像极了某个早已湮灭在无尽时光中的人,但其实他们本就没有区别,毕竟过客永远不会为什么人停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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