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短篇集 七十二 雨钱

蒲松龄 原著

        滨州一秀才，苦读书斋中。听有款款扣门声，启闩查看，竟是一须发皆白老翁，形貌颇古雅。秀才邀他入室，请问姓氏。老翁自称：“字养真，姓胡，实为狐仙。因倾慕先生高雅，惟愿共度晨夕。”秀才原本旷达，也不为怪。于是二人经常一起评论今古。老翁极博学多识，言辞镂花雕绘，粲丽齿间；时而阐发经义，辨名究理俱都精深，尤觉非意料所及。秀才惊服，留他相聚许久。

        一日，秀才私下祈求老翁道：“先生爱我良厚。看我贫穷如此，先生只需一举手，金钱当可立时获得。何不对我稍施周济？”老翁默然，似不认为此事可行。一会儿，又笑道：“此事太容易。只须拿出十数枚钱作母钱。”秀才依他所说。老翁便与秀才共去密室中，迈巫步念咒语。片刻，有钱数十百万，从梁间锵锵落下，势如骤雨，转瞬没膝；拔足站立，又没踝。宽仅丈余的屋子，钱深约三四尺多。老翁便回头告知秀才：“颇能满足先生所愿了吧？”秀才道：“足够了。”老翁伸手一挥，钱立即画然而止。二人便一起闭门出来。秀才窃喜，自以为暴富。

        过了一会儿，秀才又入室取钱，竟见满室那东西皆化为乌有，惟有母钱十余枚寥寥尚在。秀才大失所望，盛气去找老翁，很是怨他欺诳自己。老翁恼怒道：“我本与先生以文字相交，不想为先生作贼！若满你秀才之意，只合该去寻梁上君子结交便是，老夫不能遵命！”言罢拂衣离去。

                              2022、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