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一行,简单,可要想做得好,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天底下行业多了去了,能人也多了去了,可出了名的就那几个。
码头上扛大包的张大力,城西头教私塾的王先生,窑子楼卖笑的赛貂蝉…这些人在淄水镇那可是出了名的,可他们算不上最出名,要说这最出名的还得是张嘴赛老鸨的王媒婆。
你还别不信,这淄水哪家子的少爷不娶女媳,少女不嫁男郎?只要有婚嫁,保准离不得王媒婆。
要说这王媒婆,是脸大眼圆脖子粗,舌赛巧簧、脚赛风,虽说她人长得不咋滴,可真人不露相,能耐暗中藏,经她嘴的婚事就没有不成,这淄水以媒为生的那么多,可就她一家独大。
这你可怨不得人家王媒婆,你嘴上快不过人家,脚底板子也快不过人家,就活该比不过人家了。
自古以来,媒婆说媒,不就靠的一张嘴和一双脚吗?你说这也奇了怪了,王媒婆脸上肉那么多,居然能炮语连珠;腿上肉那么多,居然也能脚底生风!这王媒婆走路可有意思了,别人走路是走,她走路是扭,所以她的屁股也是在淄水出了名的,只要她在道上,你都不用在前面看脸,从后面瞅她的屁股,就知道是她了,保准是她,错不了。
甭管去哪,她都得拿着一个手绢儿;甭管和谁说话,她都会朝人抛手绢;甭管说什么事,她都是一脸笑盈盈的看着你。就没听说过,她跟谁红过脸吵过架。你要是换了其他媒婆,可没有这样的呀!
要说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样可都少不得。没父母之命,你这婚事就是名不正;缺媒妁之言,你这婚事就是言不顺。名不正言不顺,你这婚事就相当于是不合法的。
她能把三十岁的寡妇说给二十二的小伙;能把门不当户不对的牛郎织女凑成一对;能把村西头的张大妈说给村东头的王老头。
这就有人说了,你这不是有伤风化,败坏风俗的事吗?他们自个儿乐意了,父母能乐意吗?父母不乐意,你这事能成吗?
可人家王媒婆的能耐就在这里了。
你只要托了她,把心放肚子里,瞧好就行。
她先来到大厅,啥话也不说,就往哪儿那么一坐,二郎腿那么一翘,手绢别在衣裳的碎花扣上,自顾的喝着茶,嗑着瓜子。
这你看见了还不能说她,只得笑脸陪着。
这我家也没什么喜事呀,她来干嘛?想是这么想,可没人敢说出来。背不住以后有事求她呀,把她惹不高兴了,准没好。谁也不敢拿自己姑娘儿子的婚事开玩笑啊。可他没想到的事,王媒婆还就是奔着说喜事来的。
知道你肯定不同意,所以人王媒婆也不着急,哎,就跟你耗着。等着你开口。
“王媒婆,你这是有什么事呀。”
“喜事,大喜事呀。”
这他可就蒙了,这我家小的小,老的老,喜的哪门子事啊。
“你家的二嫂子看上临街的他小王哥了,这不他俩人托我说个媒。”
什么?一听他就炸了。
“这事绝对不行,千百年来,就没有寡妇再嫁这么一说。她生是我张家的人。死是我张家的鬼,王媒婆,些事休要再提,不然别怪我关门送客,哼…”
王媒婆口中的二嫂就是他二弟的媳妇,他弟弟短命,结婚没几天就蹬腿归西了,王氏年方不过21就守寡,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了呀。这不一来二去,跟她小王哥好上了。可这事提不到台面上来呀。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他二嫂准活不成,要说这老天爷怜人,没过两年,这革命党闹起了革命,大清朝一下子就没了,这到处都闹着解放呢,这俩人才敢托王媒婆来说说,成不成,俩人心底还打鼓呢。
这样媒婆一看,咋个,你还来脾气了,瓜子也不磕了,茶也不喝了,站起来就走,腿刚要迈过门坎,就说了一句,“你家儿子以后婚事也别找我。”就直接往出走。
他一听急了,这二嫂子的事是小事,儿子的事可是大事呀,连忙追了出去,好说歹说的给人又请了回来。
“老嫂子,有话慢慢说。”看见没,这回老实了。
“这大清朝都完蛋了,你这辫子都没了,你守着这三纲五常给谁看,你这贞节牌坊有啥用?你看她二嫂年纪轻轻的就守寡,这哪个小媳妇受的了,要我看来,你还不如成全了他俩,让他俩去别个地方寻个安居。”
“可是,这…”
“别这是那是了,你现在要是同意还能落个好,等过一阵,革命闹到这里,人家自个成了,可就没你什么事了,王家小哥家底也不比你家差,这事你吃不了亏,只赚不赔。”
毕竟这事没有先例呀,他虽有心成全,也不敢冒然答应,一脸的踌躇,“这…这…”
“你要是不答应,也没事,那我就走了。你家以后有什么事也别求我。”王媒婆还是一脸笑呵呵的,说罢起身又要走。
这不明摆着就是威胁他嘛,这是这还真就有效。王媒婆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行,那你就告诉他俩,走的越远越好。我一会就把休书给你。”
王媒婆暗自偷笑,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又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喝着茶,嗑着瓜子。
这不就成了吗?
有人就说了,这媒婆不都是图个钱嘛,谁给的多就帮谁办事呗,多给两个钱不就完了吗?至于这么费劲吗?这你可就想错了,人王媒婆做媒也是有原则的,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你二主顾给再多的钱也没用。
王媒婆成全了这么多人,可老天就是没成全了她,这么多年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可肚子也不见有动静,她肚子是大,可跟孩子搭不上边。
有一天,刚凑成一对,她兴高采烈的回到家,一进门就傻眼了,原来是他死鬼丈夫正在床上和别的女人快活,这可气坏了王媒婆,天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别人劝她,“现在都民国了,你离婚算了,至于这么闹吗?”
没想到她却急眼了,“你这个多嘴的婆娘,民国了又怎么样,婚是随便可以离的吗?你没看我家的贞节牌坊还在么吗?要离你去离,别在这里妖言惑众的。”
这说话的人可真晦气,明明一片好心,还遭了诽谤,得,不说了,转身走了。
要说这王媒婆的男人也真不是个东西,被王媒婆发现了,也不知道收敛,反而更加明目张胆,为所欲为。
这王媒婆你别看在外面神气的不行,在家里连丫鬟都赶不上。时间长了气不过,上吊自杀了。
临死只说了一句话,“我生是张家人,死是张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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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影响对文章的好感,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