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叫雪花谷,却开满了桃花。是她听他说外面每到冬天,好多地方都会下雪,像花朵一样的雪花漫天飞舞,就叫它雪花谷。她总是埋怨他说的不好,要自己去看。他每次都会说外面世道不太平,要过几年再去。他什么事都听她的,只是这件事他从来不会松口。她也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想去,只是看见他为自己焦急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满满的。
酒窝他们一起在谷里长大。他十岁那你年,师傅说去外面,以往师傅也经常出去,过几天就会回来,谁知这次竟一去不返。那年她十三岁,哭的梨花带雨。反倒是比她小三岁的他反过来安慰她。好在谷里的气候冬暖夏凉的,山上也有野果可以果腹,也有各种飞禽走兽,他自己辛苦抓的猎物,看着她吃的满脸的油,红扑扑的,好像比自己吃到还要开心。以后的日子里,好像都是他在照顾她。她也觉得心安理得,他们谁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长大以后,也像师傅一样经常出去外面,拿些谷子里特产去外面换些日用品,顺便给她带她爱吃的吃食,和一些她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只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哪个重要一点。每次看着她塞满两个腮帮子,像个仓鼠一样,他总是忍不住想笑,她气鼓鼓的瞪眼,不许笑。他果然就不笑了。可是她一低头,他又会忍不住笑起来,好像看见了世上最美的风景。
他每次回来都会给她讲自己听到的有趣的事情。听说西北的天很低,伸手就能摸得到,还有荒凉的沙漠,进去就分不清方向了,只有跟着有经验的驼队才能走的出来;东边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面有好多岛屿,有的据说住着仙人;北边一年四季都是冬天,有她最喜欢的雪花;
她每次都想要他带她跟着驼队去沙漠,走到走不动了,就找片绿洲,开一家客栈,她是老板娘,他是店小二;她还想他和她去东边的蓬莱岛去找神仙,去最北边看连着下好多天的雪花。她从来不想他能不能做到,好像有他在,她就只是个天真烂漫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
他喜欢她,他要跟她讲道理。她喜欢他,她才不要跟他讲道理,这样的道理,没什么好讲的。
酒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喜欢盯着她看,然后指着她的脸惊喜的叫酒窝。只是每到这时,她总会气呼呼的转过来,瞪着大眼睛,大声的反驳,我没有。
他知道她没有,只是看到别人有,他就会觉得,如果酒窝长在她的脸上,一定比她们要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不像别的故事里,每个师妹后面都有一个苦相思而不得的师兄。
他对她说,下次,就带她一起出去,去西北吹黄沙,骑高头大马肆意狂奔;去江南采莲,在水中央听鹧鸪清怨;去西湖看断桥,听说书先生说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去庐州听离殇,学古人凿壁偷光。
他走了,她在远处招手,唱着他教她的歌,叫他尽快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一去,竟成了永别。师傅生前的仇家认出了他。他学的武功竟没撑的了几招,几下就被打倒在地。
他倒在血泊中,费力的睁开双眼,恍惚间仿佛看见以前他指着她的脸笑着说,酒窝。她睁大眼睛,气呼呼的说,我没有。
他伸了伸手,想要触摸什么,却又很快耷拉了下去,眼中碎屑撒了一地。
雪花谷,她还在哼着他教她歌,一天一天的等他回来。
怅然如梦,梦几月,醒几年
旧楹联红褪墨残谁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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