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酒……”早春,晨气透着点凛冽的寒意,在通往雁北城青留谷的官道上,冯弃古穿着身破衣蹲在马路的边上,左手拎着酒壶上下晃了晃,“好,好酒!就是少了点”
聂九思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揪了揪他的胡子“师傅,别喝了,咱们蹲的车队马上就要来了”他掏了掏自己的衣兜,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你说咱们这样,他真的会救我们吗?别骑个马把咱都踩死了”
“放心,师傅什么时候骗过你”冯弃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然后收到了一个白眼“算了,最后信你一次”聂九思把瓶子里的药丸倒了出来,牙一咬,眼一闭咽了下去,然后便不省人事。
“嘿,傻徒”冯弃古摸了摸他的头,向来浑浊的眼睛难得清明了片刻,“久元,你儿子我可就送到你面前了,你若不救,这便跟你就真没关系了”
他站直了身看了看聂九思又蹲了下去,弹了他一脑崩儿,“臭小子,养了你七年还真有点舍不得”。
大约过了半晌,寒意被日出的霞光削薄了些,隐隐约约一伙车马从远处奔过来,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络腮胡子,黑衣打扮
“吁……停下”他看了看横在马路中间的人形路障,然后下马走了过去,探了探鼻息
“何事?”队伍中间的马车里传来几声咳嗽
“主子,路口处躺了个孩童,像是中毒了”
“死否?”
“尚有一息”一只冷白如玉的手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了一半又放了下去“如此,那便带着吧”
“主子,聂神医这脾气,只怕不会治。就算把这孩子带着,也活不了”陶三有些为难
“无妨,届时丢门口即可”依旧是低沉的声音,“走吧”
“是”
在燕北城最南部青留谷里,神医聂久元正在将夹在鸽子腿上的密信取了下来,天下第一商陶烨欲夺蓬柯灵草。
“啧,多大点事”聂久元靠在藤椅上一上一下的晃着,将手里的纸条一把扔进了火盆里。
“那贼小子真当他这青留谷是什么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呵,想抢他的蓬柯草?做什么春秋大梦,就他那败絮一样的身子,老子随便一种毒都能把他弄死”
屋外的青年将筛子里的药材细细择选,适时的给他泼了盆凉水,“他是有备而来”
“那又如何,老子还怕了他!”
脾气一上来,聂久元便闲不住了,站起来拖着条瘸腿一拐一拐的往外走“老子这就给他布个黯然销魂阵”
“晚了”青年将药材小心放好,看着林中因为阵法被破而四处逃窜的毒物,“已经到了”
“聂神医,幸会”黑衣大汉驾着马车冲了出来,隔着老远,声音震耳欲聋。
“呸!”聂久元眼睛一横,破口大骂了几句,将身边准备下毒的青年拦下“他身上有漆葛叶的气味,你的毒没用”
马车的帘子被黑衣大汉拉起,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走下来。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敷,眉目若画,衣冠胜雪。只是隐隐带着些病气。
“近来可好啊,老怪物”
聂久元瞧了瞧少年,冷笑了声“自然是比你好的很,看你这蛊毒,怕是难入冬了吧,纵然我将蓬柯草给你,你也撑不过三年。”
“蓬柯草?”陶烨盯着他有些啼笑皆非“我要的,是你解了我身上的蛊毒”
仿若听到了个惊天大笑话,聂久元差点没笑背过气,“老子和你爹的恩怨还没算清,他虽死了,但这债我必然是算到你头上的,竟还妄想着我救你?娃儿,脑子被蛊虫吃了吧”
“自然是有筹码的“陶烨咳嗽了几声,帕子上见了血,他仿若习以为常
”我查到了冯弃古的下落”
青留谷陷入了难得的沉寂中,只听得些许鸟雀的鸣叫,聂久元静默良久才晃过神来
”我如何信你?”
“你只能信我,这世上,只要人活着,就会留下痕迹,而这些痕迹能不能显露出来,那就要看你付出的价值够不够大”陶烨走进屋靠在藤椅上,笑了笑。
聂久元沉默了半晌,狠狠的剐了他一眼,嘴唇有点哆嗦。
“骗我的下场我想你应该清楚……”
话既说完,便起身往药圃走然后又转回来拿着毛笔写了份单子“药材,你们陶家商行自己出,老子只管治”
“好说”陶烨懒散散的歪在了藤椅里,然后想起了件事,“陶三,把那孩子放门口”
黑衣男子一拍脑瓜,差点忘了,急忙从马车里把聂九思抱了出来老老实实的横在了门口
“抱个尸体放门口,什么意思?”聂久元恨不得用瘸腿踢死这个祸害
“明面上的意思”
呵,呵!没法聊了,他差点气成哮喘,嚷嚷着便要动手,却被打断了。
“有点奇怪”先前杵在一旁看戏的青年探了探方七的脉搏,然后又扒了扒眼皮,“这小孩中的毒,似乎是……渊落?”
“渊落?绝不可能!”聂久元有些吃惊,顾不上生气瘸着腿拐过来,将聂九思背上的衣服撕开,一块一块的紫色凸起在白色肌肤的衬托下显的尤为可怖
“这毒不是被我销毁了吗?贼小子,你可知来历”
“否,刚捡不久”
聂久元向来白净的额头被气的青筋暴露。“陶家小儿,你最好祈祷自己真的知道冯弃古的下落”末了,又添上一句“他的费用也记你头上,五十倍!”
“无妨,老怪物,你随意,毕竟我陶家穷的也只剩钱了”
怒极反笑,“好,好,好!”啪的一声,聂久元摔上了门,扭头就去了药房。青年抱起聂九思也紧跟着出去。
难得的清静后陶烨叹了口气,身体里的蛊虫不安分的动了一下,痛的他几愈晕厥,平复了良久,才有了点精神
“你去查查,渊落这个毒还有那孩童来历”陶三应声离去。
而此时,青留谷的药房里,聂久元像个无头苍蝇般骂骂咧咧绕了几圈后,思绪却开始飘到了一人身上
“冯弃古!”他咬了咬牙,恨恨道“别让老子逮到你”,与此同时,雁北城的街道上,一个喝酒喝得不知东西南北的醉汉适时的打了个喷嚏,然后又混入了人群里,转眼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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